第十一节·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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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切斯特的城门轰然打开,城墙上的剑齿草旗帜陆续降下。

    “阁下!”白发的中将上前一步,被拉法尔伸手拦下。

    “别去,谨防有诈!”红发的元帅说,“布洛克他们没有回音,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只是提醒您后退几步,您这个位置,在强弩射程以内。”

    “哦,不要紧。”拉法尔说,布伦迪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城门里缓步走出了一队士兵,铠甲上绘着白玫瑰纹章,长枪上挑着白旗,一位褐发黑袍的青年法师居中前行,另一名身材魁梧、全身贯甲的战士低头跟他身后,最后出来的是一位脸色苍白,穿着体面的老贵族,手里捧着一堆文书一样的东西。

    投降的队伍走到拉法尔身前一百码外站定,众士兵放下了手里的长枪,单膝跪地。中间为首法师回首望了一眼,和身后的两人一起走了上来。

    拉法尔仔细打量这些人:当先的法师昂首挺胸,面色平稳,不卑不亢;身后的铠甲战士面露惭色,垂首不语;最后那名老贵族眼睛通红,嘴唇不住地颤抖。手紧紧地捏着腰间的礼仪配剑,步履踉跄,似乎风吹一下就会摔倒。

    这支奇特的队伍花了不算太长的时间,走到了“血狼”拉法尔的面前十步处,接下来的一段简短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衍生了若干被后世的历史学家大书特书、争论不休的经典话题:

    “罗切斯特城的投降是否意味着暗月教会对救赎教会失败的开始?”

    “从布雷家族的投降推论坦兰斯王朝崩溃之必然性。”

    “历史上第一次天父对圣母的绝对性胜利。”

    ……

    所谓的历史学家就是这样,属于一些吃饱喝足无事可干的清谈阶层用自己的主观去推测那些逝去的、无法再求证的故事,并用之教导后人。这些故事通常都会被传说成若干个版本,以免权威们无事可干。而所谓的权威,无非是看谁的势力更大,谁吹牛能够吹得更圆罢了。

    在场的拉法尔与科洛亚自然无法知晓后世对他们那些匪夷所思的评论,但讽刺的是,同样不信神明的两人在后世一个被称为“叛教者”,另一个却被封为“圣徒”。

    红发元帅收回了踏在巨斧上的右脚,右手一拎铁链,陷入大地的斧头就被他单手甩上了肩头。血狼杀气腾腾而又冰冷的银眸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三人,不放过他们每一个小动作。黑袍法师被铁链碰撞的响声惊动,脚步迟疑了片刻,身后的战士差点撞上他,最后的老贵族被那把沾血的巨斧所发出的声音惊吓过度,很不体面地坐到了地上。

    青年法师回身扶起老贵族,挥袖替wWw.他拂去了衣服上的尘埃,随后咳嗽了一声,才抬头与元帅的银眸对视。

    拉法尔从未在投降者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那种通常在那种人脸上常见的卑谦、恐惧、谄媚等等影踪全无,他只看见了一张刚毅的脸。

    黑袍法师在拉法尔面前三步处单膝跪下,双手高捧自己的法杖,身后两人跪在不远处,战士手捧大剑,老贵族颤颤巍巍地抽出了自己的礼仪配剑,一折两断扔在地上,然后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文书。

    “罗切斯特代理城主 科洛亚·德·布雷 在此代表罗切斯特全城民众,向神圣法尔伊斯顿帝国第一元帅 拉法尔·吉格 阁下正式递交休战协议。望元帅阁下为民着想,免除平民百姓的苦难。”

    “我从不接受有条件的投降。”红发元帅傲然说道,身后的精灵中将轻咳了一声,拉法尔径自将下一句话说了下去,“你们认为,罗切斯特城就靠这三千人马,就有能与我谈条件的资本了么?”

    半跪在地上的科洛亚略微有些尴尬,身后的修依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子爵身躯又开始摇晃起来。

    “阁下,下官认为可以接受科洛亚城主的提议。”布伦迪尔说道,“不过,先得把布洛克少将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件事问清楚才行。”

    老爵爷一听“布洛克”三个字立即面色如土,单脚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再次不体面地坐到了地上。

    红发元帅与精灵中将同时眉头一皱,只听科洛亚说道:“很遗憾,那几位帝国军勇敢的战士,被本城一名外号叫做‘罗切斯特的夜鹰’的人所杀害,目前诸位战士的遗体已被我们安置到了一个妥善的地方。”

    拉法尔没有说话,身后的米玛卡什少将却仰天长嗥,抬手间,两把法尔伊斯顿制式军刀连续出鞘。他一面瞪着远方的城池,一面用他那有些别扭的通用语说道:

    “该死的布洛克!居然在赢了我之后就死了!”

    元帅身后的布伦迪尔看不见血狼此刻的表情,耳中只传来了铁链晃动的声音,以及拉法尔淡淡的话语:

    “收起你的剑!米玛卡什大队长!身为军人,这种结局很正常,我经历的这种场面,比你们多得多。”

    “阁下……”精灵中将刚想说什么,却被拉法尔挥手打断:“收下他们的投降书,我的军令官。”

    “非常感谢元帅阁下接受我们的停战协议。”科洛亚将自己的法杖放到中将脚下,抚胸深施了一礼,修依特照样放下了自己的剑,而老子爵则把文书交到了中将手里。

    “我有一个不请之请,请元帅参酌。”青年法师说,“在这之前,罗切斯特城的士兵们出于对王国的忠诚,才对贵军持戟相向。如今罗切斯特全城休战,请元帅保全他们的生命与尊严。”

    “米德菲尔特人的投降向来是那么罗嗦的么?”拉法尔大声说道,左手一招,几名士兵推了一辆囚车出来,车中一人满身血迹,昏迷不醒。

    “这……这是,小费尔南迪!”之前沉稳的科洛亚看清楚之后声音也颤抖了,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心中害怕与侥幸的心情不断交织。

    “明白了吧,即使罗切斯特城不投降,这里成为克里斯陛下的地盘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精灵中将浏览完投降文书,抬头说道。

    “啊,啊……”法师的大脑有些混乱了。

    “你只要记住一点,罗切斯特城只要听克里斯陛下与我的命令就行!”红发元帅说,随后抬高了声音,向身后的士兵大声说道,“全军听令!准备进城!”

    由于半夜的急行军,此刻跟随拉法尔来到罗切斯特城下的军队才五千多人,其中不少人面露疲色,在听到元帅的军令之后,无不欢欣鼓舞,士气高涨。

    “克里斯陛下与我们同在!”黑炎军团的将士们立即发出整齐的吼声,雄壮的声音在天际间不住回响。

    罗切斯特投降了,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历史铭记的时刻――这片米德菲尔特的古老土地,数千年来,首次被外人征服。不管民众们反应如何,当布雷家族的司仪兵一起吹号欢迎帝国军进城的时候,一些王国士兵哭了,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无奈与悲哀。

    科洛亚默不着声地在前面引着路,黑甲士兵整齐的队列在他两边延伸。队伍刚一进城,几队士兵就在米玛卡什等人的带领下占领了城门和城墙,另一队士兵则在巴恩的率领下监视着米德菲尔特王国的士兵脱铠甲。拉法尔手提巨斧骑马跟在法师身后,身上的黑铠甲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他本人或许早已习惯这味道,但稍微近一点的王国士兵无不胆寒。

    拉法尔扫视着路边与法尔伊斯顿帝国风格迥异的房屋,罗切斯特城的建筑屋顶看上去都不太坚固,似乎这个地方常年与暴风及大雪无缘。路边的店铺大多都关上了门,街上除了士兵还是士兵。一些脱了铠甲的王国士兵正被帝国士兵押向其他方向。整个城市沉默着,仅有战靴与石地砖相碰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报告……”两名胸前刻有白玫瑰纹章的士兵从长街的彼端跑来,气喘吁吁地在队列之前跪下。科洛亚回首望了望元帅,队列停止了前进。

    “报告两位大人,我们发现了‘罗切斯特的夜鹰’的老窝!”

    拉法尔与布伦迪尔对望了一眼,缓缓纵马向前。

    “那名卑鄙的盗贼的老窝就在……”

    “小心!”精灵中将大喝道,右手迅捷无比地摸上了腰间的单手剑,然而元帅比他更快。

    两名刺客在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就掷出了一个魔法卷轴,产生的浓雾遮蔽了他们的视界,他们极有默契地一起抽出短剑,一人刺向拉法尔,另一人刺向科洛亚。

    拉法尔完全无视冲向他的那名刺客,右手掷出的巨斧将杀向科洛亚的刺客拦腰斩断,等到剩下那名刺客的剑尖离他只有几指距离之时,戴着锁链手套的左手伸出,抓住了那家伙的领子,将他高高举起,那柄凶器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代理城主先生?”元帅凌厉地盯着面色苍白的科洛亚,地上那名刺客还没死,挣扎中的血迹喷了他一身。凄厉的哀号折磨着法师的神经。周围的黑甲士兵这才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在布伦迪尔的指挥下将科洛亚及其手下团团包围。

    “我们……是母神所眷顾的米德……菲尔特的子民,绝对……不允许异教徒踏上她所恩宠的土地……”那名被拉法尔举到空中的刺客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咽喉被拉法尔牢牢地扣住,说话十分困难,要不是拉法尔耳音奇佳,在那惨号中根本无法听见他说的话。

    拉法尔轻轻拉了拉铁链,把柄硕大的双刃斧就横倒了下来,将地上那半截人压成了肉饼,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天父圣佑!元帅阁下,您安然无恙真是万幸。”精灵大法师埃萨雷斯骑马从后赶上来,扫视着周围的情况,魔法卷轴所施放出来的烟雾已经消散,但目光锐利的大法师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他们使用了烟雾卷轴,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当中起码有一人有魔法学徒的资格,不过也仅此而已。”

    “米德菲……尔特万岁!”那名被举到空中的刺客说,拉法尔闻言之后脸色一沉,低声道:“那我就成全你。”

    元帅大手一挥,那人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一般在天空中穿行。咽喉被释放的他还没来得及痛快地吸口气,身体便撞上了石墙,四肢因为惯性随后立即贴在了墙上,鲜血四溅。

    科洛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可怜的人,他几乎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断了气。红发元帅那气势惊人的一甩使整堵石墙都在颤抖,无数沙粒与灰尘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一部分粘着在血迹斑斑的墙壁上,与大地无缘。

    半晌,这具变形的尸体才从墙壁上滑落下来,将整面墙壁涂成血红。

    “这就是行刺我的下场。”元帅转过头来对科洛亚说,“请继续,代理城主先生。”

    “啊、啊啊……”科洛亚在血狼骇人的杀气之下不禁打了个突,磕磕巴巴地说道,“元帅……元帅阁下,我想我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了。”

    青年法师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稳下来:“就刚才这两名……刺客的表现来看,他们很可能是我大哥哥舒亚的部下,他之前反对停战协议,目前畏罪潜逃中。”

    “假如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罗切斯特的代理城主,你遇上他会怎么办?”

    “逮捕他。”科洛亚犹豫了一下,嗓音沙哑地说。

    “那么,在克里斯陛下新的命令到来之前,你就是罗切斯特的城主。”拉法尔将科洛亚刚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看了看埃萨雷斯正手捧书籍在后微笑,于是补上了一句,“行政上有问题的话,请和埃萨雷斯大师商量,他是帝国的前任宰相。”

    科洛亚惊疑不定地朝那名灰袍精灵法师望了一眼,这位大师,不仅仅是帝国宰相,还是大陆上公认的仅次于帕尔提修斯与克里斯的控法者。

    精灵中将跨下白马的响鼻声打断了法师的思量,他立即收回了自己的心神。躬身诚恳地向拉法尔道了歉,随后继续步行引领这队人马朝布雷城堡走去。

    “阁下,您不觉得刚才的举措太轻率了吗?”布伦迪尔纵马上前,悄声在拉法尔耳边说道。

    “没有关系。”元帅低声道,“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很多事情还需要依赖他们,恩威并施比较好一点。”

    “不是。”精灵中将秀眉微皱,“我是说,您真认为将追查刺客的事交给科洛亚城主办好么?”

    “那是无所谓的事情。”元帅将垂下的铁链仔细地缠在斧柄上,抬头望了望不远之处的城堡,“进去之后,我想好好洗个澡,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的副官。”

    “是的,阁下。”布伦迪尔生生地将自己还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

    布雷城堡城墙上早就降下了剑齿草与白玫瑰的旗帜,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白旗,城堡内的家臣与骑士们早就跪在了门边,垂首让征服者从面前走过。印有白金军马的旗帜与血狼的旗帜很快就将整个城堡占据。

    *                      *                     *

    莱尔·费尔南迪被身上断裂的肋骨痛醒,那尖锐的骨刺入了青年的肺部,使他呼吸艰难。

    等睁开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莱尔才得以观察四周的状况。自己正躺在散发着浓烈霉味的麦杆堆上,周围要么是冰冷的石壁,要么是黑色的栅栏,牢笼和牢笼之间只以简陋的栅栏隔开。

    这是一个牢狱。

    莱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传来的刺痛使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左边隔壁的牢笼里一尊背靠石壁的黑影动了一下,头转向了这边。

    “里德,那个新来的家伙醒了。”说话的声音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我快饿死了,莎莲娜。”右边牢笼里的一人答非所问。在莱尔眼中,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一动不动,假如他不发声的话,还真不知道那里有人存在。

    “放心吧,里德。有新人来就说明我们没有被人忘记。”那位名叫莎莲娜的女性安慰着伙伴,随后开口向莱尔问道:“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莱尔·费尔南迪,你可以叫我小费尔南迪。”尽管身陷牢笼,小费尔南迪还是没有忘记家风。

    “哦,小费尔南迪,听上去你受了伤?”

    “是的,我的肋骨断了。”

    “柯露娜的祝福,快过来给我瞧瞧,我是圣母的牧师。”

    小费尔南迪挣扎着朝那位女性的所在爬去,身后的黑暗里,那位名叫里德的男子蜷缩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

    *                      *                      *

    布伦迪尔·布列尔斯卡一身戎装地站在城堡的主厅当中。砍坏的椅子早已换成了新的,然而被火球术毁掉的壁画却没有那么容易换掉。尽管仆人们打扫地很仔细,还点了熏香,敏锐的精灵还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焦灼味。刚得知爱徒噩耗的埃萨雷斯也在大厅内,喃喃自语地在自己的魔法书上画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科洛亚·德·布雷,新的城主,正滔滔不绝地向精灵中将汇报着罗切斯特城的情况,一旁的书记官熟练地抄录着中将的批示记录下来。

    “布伦迪尔,过来一下。”大厅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拉法尔·吉格,这位以“血狼”之名让无数敌人丧胆的第一元帅如今卸下了半身甲。他简单的冲去身上的血迹之后,他换上了那件蓝白相间的元帅服,火红的头发略微有些湿,却精神抖擞地站着。此刻那双肃杀冷酷的银色眼眸稍微有了些柔和的光,金色的肩章威武地贴在宽阔的肩膀上,腰间那把大一号的礼仪配剑镶满了各色宝石,与裁剪得体的元帅服一起装点了主人英挺的身材。

    “不知阁下有何吩咐?”精灵中将立即双脚后跟一并,行了个帝国军礼。

    “把剩下的交接工作移交给埃萨雷斯大师,马上跟我来,米玛卡什与巴恩都在等我们开会。”

    “是的,阁下!”精灵中将忙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跟着元帅跨出了大门。

    布雷城堡里现在到处有黑甲的士兵站岗,一些布雷家族的家兵夹杂在其中做向导,虽然没有人随意说话,但熙熙攘攘的人流使这座坦瑟斯风格的幽静城堡喧闹了起来。

    “这幢城堡布局好象有点精灵的味道?”拉法尔突然开口问道。

    “一点点。”布伦迪尔说,“不过,这是偏实用的人类建筑风格,那个古老的时代过后,精灵和人类都继承了旧王朝的一部分建筑艺术,之后就有了明显的分歧。”

    “哦?”元帅的脚步稍微迟缓了一下,他WWW.soudu.org扭头看了看走廊立柱上的圣母雕刻,“没想到除了打仗,你对这些东西也有所涉猎呢。”

    精灵中将因为元帅行走速度的突然减缓而趔趄了一下,尴尬的神情闪过之后,他将背上移位的弓拉拉正,小声地说道:

    “因为我是‘被放逐者’,不牢记祖先传承的话,很快就会把自己的荣誉与传统丢掉。”

    “被放逐者?”元帅转过身,望着这名跟随自己八年之久的下属,有点诧异地问道。

    或许是很少被元帅问道此方面问题的缘故。此刻,被拉法尔注视下的白发精灵下意识的有些局促,不过,他立即就熟练地回答了元帅的疑窦,就像这些年来他一直做的那样。

    “我的祖先是被格里那斯提森林的同胞放逐的,无家可归的浪子――应该说,法尔伊斯顿帝国和米德菲尔特王国的精灵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种,假如不是克里斯陛下给予我们公正的公民身份的话,我们就是漂泊在异乡的孤魂野鬼。”

    “埃萨雷斯也是?”

    “他有些不同,他是被放逐的第一代。而我,终生没有踏进过格里那斯提森林的土地。”

    “哦……”拉法尔右手攥着自己的礼仪配剑,左手拍了拍中将的肩膀,“我的传令官,你好象挺讨厌他?”

    “是的,他违背了先祖的训诫,学习了魔法。而且……他的姓氏是阿尔玛斯塔夏……他是那个邪王的后人。那个人,实在是像极了当年的精灵大贤者 帕·玛琉斯。他对权利、名誉都不太热衷,一心沉浸到那门邪恶的魔法中去了。”

    元帅转身继续缓缓前行,用中将所熟悉的低沉男性嗓音说道:“目前他是我们盟友,我不希望看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是的,阁下。”精灵中将低头说道,“不过,这位克里斯陛下的前宰相跑到我们这里来,您不觉得奇怪吗?”

    “我把你刚才的话当作副官的忠告记下了。”拉法尔淡淡地说道。下午清爽的秋风从长长的走廊里吹过,元帅的侧眼旁观的银眸里,精灵皱了皱眉头。

    “我身上的血腥味没洗干净吗?”

    “不。”精灵有点落寞地说,“这股血腥味,是我身上散发出来的。”

    “抱歉,一直让你忙,弄得你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能为阁下效劳是我的荣幸。”白发中将说,“有些东西,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格里那斯提森林,我是没办法回去的了。”

    “哦?”拉法尔又停下了脚步,原本只落后他半步的布伦迪尔便与他并排了,“我觉得今天的你有些多愁善感,以前随便攻下哪个城市都没见你这样。”

    “哈哈,哈哈。”中将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这次的战斗和以往的不同,目标可是曾经的精灵王都依弗伊斯尼尔。”

    “是吗?”元帅故意拉长了说话的音调,“难道你和埃萨雷斯一样对那个魔法之都念念不忘?怀旧是生命漫长的精灵的习惯吗?”

    “阁下,我才六十七岁,还不算太老。”

    “换算成人类的寿命来看,你只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鬼罢了。奉劝你一句,既然你们从克里斯陛下那里获得了新生。过去的事情,就可以尝试忘掉一些。脑子里装太多不该有的东西的话,会使你从以后的战场上生还的概率降低。”

    “假如阁下少亲自上阵几回,我就没事。”布伦迪尔微笑道。

    “……”

    走廊里抬着桌子经过的黑甲士兵一见这两人立即放下桌子行礼。拉法尔忙点头示意,缓解了自己的尴尬。

    “这些人去哪里?”

    “为您布置新的房间。”

    “这桌子哪里来的?看上去还不错。”

    “是科洛亚城主派人送来的,刚才他再次要求我们对投降的三千多名米德菲尔特王国的士兵宽大处理。”

    “……真是麻烦,按照以往惯例屠刀一抹或者直接收编进来多方便。”拉法尔抓了抓还没干透的头发,“可是,他们是异教徒,要是收编的话,教会那帮家伙又会罗嗦吧?”

    “阁下不是一直无视教会那帮老顽固的么?”

    “布伦迪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元帅郑重地说道,“虽然我很反感老处女和她那帮冥顽不灵的手下,但是救赎教会在法尔伊斯顿统一战里所建立的功绩不可否认。”

    忽闻拉法尔的惊人之语,精灵中将的微笑凝固了,他知道元帅是认真的。

    “夺取生命令人恐惧,挽救生命令人敬仰。我的传令官,假如没有那帮罗里罗嗦的教会祭司,你想想我们骁勇善战的士兵们的士气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就连你和我,也亲身体验过受伤之后有祭司的好处,不是吗?”

    “是的。”

    “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教会潜在的力量更加另人畏惧,信仰这种东西稍加煽动,就会变成不可控制的狂热。我不明白睿智的克里斯陛下为什么对教会的扩张放任不管。强大的力量要么收为己用,要么乘早斩草除根。”

    被血狼突然露出的杀气所震慑,布伦迪尔咬了咬嘴唇,察觉到了副官不安的拉法尔银眸一闪,低声道:

    “布伦迪尔,我们不能忘记,我们只是克里斯陛下的剑,仅此而已。”

    “是的,阁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