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的霓虹,如春意最盎然时候的乱花,迷乱了人眼。绵长的灯河,缓缓流淌开来,又如最美的丝带环着街市,盛装着每座大楼,映得那群建筑美轮美奂。
紫杉本是循着很往常的惯例,来到“StreetCorner”,却不想自己一伙人常坐的吧台中一个位置被一个人占着。
熟悉她们的服务生赶忙赶来,抱歉地笑着,然后转身去推醒了那个靠在吧台上的男子。
紫杉只是不经意地朝那男子一瞥,仅一眼,她就如同被定住了一样,再无法移开视线,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什么被打翻,里面的东西全都被倾倒出来,而后一片空白。
她就那样站着不动,有些不知所措。
那男子有些迷茫地起身,不明就里地揉着眼睛。
真的是他!那黑如深夜暗空的发丝,那稍嫌瘦削的脸庞,那澄澈秀气的瞳眸,一切的一切,一如三年前他的样子。
紫杉有些怕他突然离开,就像从前,突然从她生命中缺席一般,她骤然上前,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唐衍绎,”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衍绎学长……”
三年不见,紫杉曾幻想了无数遍与他见面的场景,她以为,这么久没见到他了,再不会这样唐突了,没想到偷偷叫了那么多次他的名字,再见时会冲口而出。
原来在心里,他的分量这么重。原来自己是这样想他。
唐衍绎有些讶异,回过头看着站在身侧的紫杉,眼中依旧带着浓浓的醉意,参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学妹……方紫杉?”
周围喧闹依旧,旋转灯转出的斑斓光彩在空中流转,热闹的音乐声,鼎沸的人声,这些都成了背景。不断变换的灯光如烟火,在紫衫心头绽放。她不住地点头,心中暗暗开心。他还记得自己!
唐衍绎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站不稳,紫紫杉匆匆上前扶他。她和自己的朋友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送他回去。
她紧紧地搀着他,像是要把一切,包括他,包括时间,都紧紧抓住。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都没觉得哪一次他离自己这么近,她又有些心悸,怕这是一个梦,人醒了,梦也会碎。所以她拉紧了他,希望可以从他的温度里感受到真实。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其实也有一段熟络的时间。
那时候,唐衍绎是学生会主席,而紫杉不过是宣传部副部长。
一开始,紫杉去竞选部长,往讲台上一站,微微抬首,如一只耀眼的高贵而美丽的白天鹅。她的演讲也如人一样出彩,所以她就被选举上了。
接着她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起初,她要大幅度布置全校好几处有几年没大改动的经典的宣传栏,她就缠上他了。她没处理过这样的事,天天说着要找他咨询,常常拉着他问东问西,像个小毛孩子蹦蹦跳跳。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和传说中高傲一点也不像。
她每次去找他,一口一个脆生生的“衍绎学长”,他总是笑着应她,那时,他们是熟识的。
后来有一天在操场上,紫杉无意间撞见唐衍绎和他那个中文系系花女友手牵手时莫名其妙地落花而逃后,她就再不去找他了。
再后来,他有时因学校的事务找她,她也只是怯生生地应了,再不像从前那样活跃。每次学生会开完大会,她立马开溜。
紫杉其实觉得自己很蠢,这本不是她的性格。她原本就是人们口中的那样高傲,在他面前却完全不一样。
追紫杉的男生一大把,像她这样落落大方的漂亮的大家闺秀,自然少不了追求者。可是每一个人都让她以高傲的姿态拒绝。在男生面前,她从没显现柔弱的一面,不管那男生是谁。
从来都没有狼狈过,却独独是在他面前。
她在那时就发现自己很喜欢他了。
是啊,像他这样的男生,谁不喜欢呢?举止大方,谈吐文雅,而最最耀眼的是他如春风一般温和的明眸,镶嵌在俊逸的脸上,看他一眼,就深陷他的眼中,仿佛被清透温柔包围着。这样如一株微微散着清香的玉兰树一般的男生,谁会不喜欢呢?
而他的女友,也只能是最漂亮的中文系系花。
那中文系系花真的很漂亮,如启明星一样夺目,却又不刺眼,紫杉觉得,像她这样以情敌的眼光看来也觉得她漂亮,那就是真的漂亮了。
紫杉想着,他们真的般配,他是玉兰树,而她也像玉兰花一样,玉兰树和玉兰花,相配到极致。
于是紫杉也不敢再见他,真真是没底气再见他了。
再见的时候就是在饯别会上了。
那是学生会的一些即将别业的学长学姐操办的。紫杉也是学生会的一份子,自然在邀请的名单里。唐衍绎则是她要饯别的人之一。
他们一伙人饱餐后,又转到KTV唱歌。
其实他们并没有怎么唱歌,反倒是喝了不少酒。
这群人里就数唐衍绎的酒量最好,所有人都要他喝通关,一个人一个人轮流和他碰杯。紫杉坐在他右侧,看着他不停地举杯,她觉得心疼。只是他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的女友正坐在他左侧,而她并没有制止,只是笑着看着他们在那里闹着。
一大帮学长学姐灌他,后来所有人都喝了很多酒,大家都醉了,直到最后唐衍绎才趴下。最终只剩紫杉是清醒的。他们都以为她酒量差,没让她多喝。
紫杉其实很庆幸自己没有喝醉,因为唐衍绎喝醉了睡着后,就那样靠在她的肩头。型号没有醉,所以能抓住这一瞬的幸福。
她小心翼翼地窥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睡着后才敢偷偷看他。
她发现他的睫毛很长,以前看到他都不敢盯着他看,后来更不敢看他了,再后来几乎都没见他了,所以从不曾发现他的睫毛这么长。他的睫毛好像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又好像没有动,紫杉看得有些发晕。
她想她真的是发晕了,所以唐衍绎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
又或者他没有醒,还在朦胧的睡意中。他闭着眼睛,就那样仰着脸凑过去,吻上她的唇,不带一丝犹豫。
紫杉惊得一动也不敢动,暧昧的空气笼得她脸颊通红。
这下是真的要晕了。他长长的睫毛轻扫过她的脸颊,她几乎沉陷。
唐衍绎轻声呢喃:“珊珊……珊……珊……琪……”然后他缩回去,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又睡着了。
珊琪……杜珊琪……
紫杉知道,这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她原本以为,他叫的是“杉杉”,而最后一个“琪”字,无情地将她从彩云上端狠狠地推了下去,摔得那么重。
她觉得很难过,就像被发错了奖,奖状了已经放在她手中,她欢喜过了,却被告知发错了。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后来走的时候,才是真的狼狈。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包厢的。她匆匆走出KTV,夜已经很深了,黑沉的夜空,像是要渗出墨汁落下来一样。街上一辆车也没有,黑暗肆意蔓延。
冷风刺骨。明明已经入夏,冷空气却像渗到骨子里一样。紫杉想起先前那一幕,觉得心底愈发冰冷。一转念,她又觉得懊恼,懊恼自己为何仓皇逃离,或许这样离开,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感到一阵委屈,只觉鼻子发酸,胸腔内胀得慌。
街道冷清,她只能打电话给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单维颢。
紫杉家与单维颢家是世交,所以他们俩从小就玩在一起。紫杉没什么真心的朋友,单维颢喝酒被拉来当闺密,而他也真心待她好,拿她当小妹看。
单维颢是个二世祖,花钱从不手软。大一的时候学了车就买了俩兰博基尼Reventon,全球限量20俩,折合人名币一千三百多万的跑车,他眼眨也不眨一下就买了下来。
后来他老爷子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直骂他没脑子,差点就抄起花瓶朝他脑门砸去,好不容易被他妈妈拦下。之后他才稍稍收敛,一直到现在也没换过车。
记得他刚买那辆兰博基尼的时候,紫杉也骂过他,愣是说自己不会坐这么败家的车。单维颢那时候笑得特开怀,开玩笑地说她以后要是真坐上了这车可别激动得哭了。
没想到让他一语成谶。
单维颢大半夜接到紫杉的电话理发了好一会的牢骚,赶到她那的时候,紫杉一坐上车,就哭得一塌糊涂。单维颢坐在那里不断地安慰讲笑话都没用,只好不停地抽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那时候真的是年少轻狂,遇上大事哭一场,就舒服了很多。
之后,她没再打听他,从他离开到现在,一直都没有。
而如今再遇,她那存封得完好的记忆一股脑儿被打开,所有的思绪情愫从中溢出,从心底一涌而上,几乎将她淹没。
她想极了和他在一起,就如现在一般,和紧紧依偎在一起,已是足够了。尽管有些自作多情,像是自导自演的戏,只是,有他参与,真的是知足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