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雪花轻柔地落在欧阳的脸上,像杜丽的吻和诉说一样。墓碑上“杜丽之墓”等字样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红。他抬眼望了一下灰茫茫的远方,忽然觉得,这雪自打结识杜丽的时候就开始下着。
“这真是一场好雪,它飘呀飘,整整飘了25年。杜丽,我本来就是个大俗人,很小的时候就曾有过一个梦想:领着自己的爱人穿过茂密的森林和白蝶遮挡的古道,走啊走……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个大雪飘飞的夜晚与自己的爱人一道在小树林里搭一个窝棚,留个天棚,然后长睡不醒。杜丽,其实你的心比我还野,你不是让我骑着自行车带你穿越太平洋和大西洋吗?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四处奔波,累了,也烦了,可你不守信用。在太平洋上买个岛已没有意义了,你的坟,就是我自由梦想的岛!”
一阵风起,树上的雪打着旋儿垂落下来。
本来,家人们都留他在家过年,他坚决不肯,说:“这个年我得跟杜丽一块儿过。”
玉琪也要来被他阻止了:“初六你们就开始实习了,爸把你的心意带到。”
玉琪点点头,笑了。他笑起来很像杜丽。
四周响起了清脆的爆竹。校园里拥了一大群人,有学生,也有学生家长,都是来叫欧阳回家过年的。欧阳对孩子们说:“今天咱们哪都不去,就在院子里拢堆旺火,一起熬年。”孩子们欢呼雀跃起来。
道尔基悄悄拉过他说:“欧阳,你看,谁来了?”
一个蒙着头巾的女人走到欧阳的面前:“欧阳,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年!”
这声音有些耳熟,又好像十分遥远。
“朴善玉?!”
道尔基和孩子们把一年最后的祝福进行完了之后,走了,只剩下了欧阳和朴善玉,还有一个10来岁的男孩儿。旺火很旺,纷纷雪花在火的上空精灵般飞舞着。
孩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我母亲过世了,我回去安顿她老人家,碰到了小李,他给了我这张报纸,我才知道嫂子死了。”朴善玉说着递过一张报纸,上面有白丽写的人物通讯,标题赫目:生也超然,死亦超然。
朴善玉往前推了推孩子。欧阳拉过孩子,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搂在怀里,心里涌起一阵冲动。
“我已卖了广州的别墅,原打算回家乡建所小学,现在我要同你一起改造沙漠。这回你没有理由再拒绝我!”
“怎么可能呢?时间一长你就会知道,沙漠会把所有的情感都变成沙漠,何苦呢!”
“你别忘了,我就是在农村长大的!”
“可你的事业在广州,那是个许多人都向往的大都市。”
“是的,那儿很美,可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这儿,在自然!”
她见欧阳不说话又说:“我现在还有几百万,咱们把它全部用在生态建设上,先建一所漂亮的小学,等事业发展了,再建一所别具特色的‘沙漠大学’,院子里养一群鹿,中秋节的时候,我们坐在林中赏月。”
这话除了建一所沙漠大学杜丽没有说过,后面的话竟一模一样。欧阳终于明白了,其实,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怀有自然自由之魂。
旺火爆出了七彩光焰,在朴善玉的明眸中形成一道亮丽的彩虹。她还是那么美。
“欧阳,我不走了,你别想着再甩我,从今往后,我就和你在一起!”
“孩子是无辜的,他从繁华的大都市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能适应吗?”
“有你WWW.soudu.org在,我还怕什么?”
第二天一早,学生们都来给欧阳拜年。他们要去杜丽的坟前放炮,珠珠高兴地哼哼几声,撒开四蹄跟着孩子们向林中跑去。
这是一个雪后的晴早,一轮博大的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红日、白雪、蓝天与旷野、大漠、小村构成了一幅奇特而又壮丽的画卷。孩子们的wWw.身影跃动在太阳的轮廓中。
欧阳说:“人生就像一个圈,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起点,但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不,只要太阳升起,一切生命又开始了新的轮回。”朴善玉意味深长地说。
鞭炮声响起,一层紫雾在林中萦绕。
杜丽,你听到了吗?
2005年6月第一稿
2008年3月第二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