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的那天夜里,欧阳一觉醒来后,发现杜丽一个人坐着发呆。
“是不是舍不得走了,舍不得就留下。”
“不是,我是在看咱们的家。”
“这破家有什么看头!”
“这家住了快20年了,虽然穷点,但有过多少欢乐呀,别的不说,就说家里养过的小动物们就足以让人回忆一阵了。你记得不,那只玉鸟,咱们管它叫‘小凤’,一直养到头上的毛都没了才放了,它死活不走。还有阳台上的那两只鸡,从毛绒绒的鸡仔儿养成wWw.大鸡,常年在笼里扣着不见阳光,放出去都不会走路了。你记得不,要不是那只荷兰鼠和小凤,你和儿子早没命了,那年我去苏州出差,你喝多了酒烧水忘了关煤气阀,要不是它们乱叫乱闹你以为猫进来了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可它们都相继地离开了我们。我觉得它们都是精灵,是来咱们家修行来啦!”说话时她的表情很凄楚。
欧阳心里清楚,这个家对她来讲比命还重要。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不知怎的,这几天我的耳边总响起你每次出差回来儿子那甜甜的叫声。真要走了,还真的有点舍不下他,咱们欠他的太多了。记不记得他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咱们因为工作忙把他放到洛川你妈家,临走那天夜里他早早就醒了,好像有预感似的,分手的时候,那哭声难受了我一辈子……咱们走前得去看看他。”
“你看你,好像一走就不回来似的。”
“狗咋办呢?”
“先放你妈家吧,铺摊子肯定很忙,等安排妥当再来接它。”
当他们用白布单蒙好家具,欧阳感到一阵恐怖。苍白,掩埋了过去的一切!
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杜丽戴着的那块纱巾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吃惊地问:
“这块纱巾哪来的?”
“刚买的。咋啦?”
“快摘下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他的心头。
他俩来到玉琪就读的学院和他告别,一起吃了顿饭。孩子还是一句话不说。
“爸爸妈妈要走了,你一个人多保重。”杜丽帮他正正领子说:“以后把腰板挺直了走路!”
玉琪点点头。
孩子走后,杜丽对欧阳说:“应该给他看看心理医生。”
“他那不是病,而是信仰缺乏症。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代人的问题。找回自我是历史的进步,惟我独尊,是独生子女的通病,也是历史深层次的忧患。他们需要信仰,需要民族的亲和力。任何人心中的信仰一旦坍塌就会感到困惑和彷徨,这需要时间来调整。孩子是很优秀的,不记得了吗?咱们赔了钱之后,他每天晚上出去贴小广告,一个假期挣了400元。假如我病了或死了,责任,会使他一夜之间成为新的偶像!”
杜丽深深地点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