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雪》第四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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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川,是全省的重工业城市,也是整个西北工业基础最为雄厚的地区之一。西部大开发开始之后,地区领导抢抓机遇上了许多大项目,使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但与此同时,城市周边也上了不少小水泥、小炼铁厂等能耗大、见效快的项目,使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浓烟之中,给城市和周边地区造成严重污染。

    一天,欧阳去市政府办事,门口围了一大群上访告状的人,打着横幅。横幅上写着:政府非法征用农民土地,农民下岗了,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欧阳出示证件时有人发现他是新闻媒体的,人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你们是舆论监督部门,国有资产流失你们管不管?把企业卖了,让大批工人下了岗,现在又把农民的土地都卖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出卖国土了?……”

    这话太难听了!他想摆脱,但这些人就是不让他走,说个没完。他正想写一篇《西部开发与环境资本流失》的调查,索性对这些人说:“等我办完事和你们一起去了解情况,别在这儿围了,这没用。”等他办完事出来,那些人果然跟着他走了。

    通过调查,不少地方征用农民的土地都欠着账,某些项目从所上之日起就开始赔钱,接续国外或南方淘汰的项目本身就是一种浪费。西部大开发如果是以牺牲环境和资源为代价,必然会走到“先发展后治理”的老路上去。美国在开发西部的同时出台了两部环境保护法,1933年罗斯福政府颁布了《麻梭浅滩与田纳西流域发展法》和《农业调整法》,并设立了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该局统一指挥流域内的水电工程、土壤保护、植树造林、土地休耕、河流净化和通航,以及多种类小工业的建造等事宜,有效避免了先污染后治理的情况发生。

    他用了10天的时间完成了调查,来到政府打算把情况向市长反映一下。秘书处的一位副处长拦住了他,说市长正在开市长办公会。他掏出名片往桌上一拍:“你去转告他,就说欧阳子丹求见。”一会儿,那位处长就咚咚地跑回来,诚惶诚恐地说:“对不起大记者,市长有请!”

    市长魏枫由于在乌丹抓工业成绩卓著,调到洛川当了市长。从洛川出去的党政一把手不是常委就是副省长,最次也能闹个政协副主席。

    魏枫非常客气地让座并向大家介绍说:“我这位小兄弟可是个才子,是我省的八大名记之一,哈哈……”

    会议正在研究上一个大型的铝电项目。

    欧阳听WWW.soudu.org过一阵之后请求发言,魏枫点点头。欧阳说:“按理说我只有听会的资格,但今天我只能当着众位领导的面泼点冷水了,理由有三:一是铝的价格全球性走低,各大新闻媒体都有过相关的报道;二是铝淀粉涨价,电解铝耗电量又非常大,有常识的人算一下账就知道挣不挣钱;三是N省刚上了一个铝电项目,投资一百多亿,人家有充足的煤电资源,再说,征用耕地本身就不符合中央政策,属违规项目……”

    魏枫的脸阴得像丢了孩子一样难看,狠狠地瞪着欧阳宣布:散会!

    李秘书长下来悄悄对欧阳说:“你小子惹祸了,你让我怎么安排你?他请了所有记者吃饭说晚上亲自陪,惟独没请你。”李秘书长就是过去凤山的李玉桐部长。

    欧阳从事记者职业多年,根本不在乎地方领导的态度,没想到魏枫如此小肚鸡肠,便生气地说:“他不请我我自到,作他娘的一回不速之客!”

    豪华雅间,每人身后站着一位服务员。欧阳进去后先做了个揖:“魏市长,你好没礼貌,我的话就那么难听吗?老李,你往那边挪挪,我挨着市长坐!”

    魏枫欠欠身子。说实在的,他也有点怕欧阳。

    “听说你下海卖了几年药,而且卖的净是些妇科和壮阳产品!”魏枫拍拍欧阳的肩膀,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套:“不易啊!”

    在座的还有新华wWw.社、电视台、日报社的几位记者。

    “有些人就是拿着无知当个性,我才知道,你目前连个正式记者都不是。洛川不欢迎没有资格的记者!”

    这和白丽的话如出一辙,早就听说他跟白丽有一腿,那也用不着如此嚣张,官大权大未必本事大。

    “实习记者一样有真实反映情况的权力,我来不来,不取决于你欢迎不欢迎。”

    “中国的经济是吃饭经济,武虎县的人均收入全省第一,你知道不?”

    “看来你是想听赞歌啦?那得看你做到没做到。武虎县高新技术开发区的烟囱从未冒过烟,因为那是幌子,你们在出卖资源。国家的稀有资源被你们成车皮地卖掉,许多国家买回去都倒在海里储存起来。你是高官,你知道不,这种资源开发与不开发的价值相差一千倍,国家已有10几个工程院院士联名写信给总理,别以为自己无知大家都无知!”

    “卖资源咋?资源本来就是人类共享的,再说有些资源中国的老百姓也用不上。无知咋?谁还能把我撤了?”

    “老百姓心里早就把你撤了!”

    “老百姓算啥?有了项目才能给他们饭吃!”

    欧阳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市长能出此言!

    “你说反了,市长大人,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是人民的政党,无论什么人都无权凌驾于人民之上,这点常识不用我教你吧。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加拿大,你是打算把这里的资源祸害完了一走了之,是不是?莫非你们就是把中国的资源拼完了、卖完了,就算完成历史使命了吗?服务员,倒酒!”

    魏枫脸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着。是恐惧还是愤怒,欧阳估计二者兼而有之。

    《西部开发与环境资本流失》的调查最终没能在本刊发出去,据说魏枫给刊物赞助了70万。白丽把欧阳叫到她办公室说:“欧阳,咱们其实就是仰人鼻息地过日子,财政拨的那点款连事业费都不够,各路诸侯指缝里流一些就够咱花的了,别太较真儿了,他们也不易,负责几百万人的吃饭问题,确实不易。”

    一年之后,中央提出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理论,魏枫因涉嫌渎职和贪污被“双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