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旅游,除了社里的全体人员参加以外,还特意邀请了《探索》的全体人员和栏目协办部门的领导。到了七星峡之后欧阳没有参加集体活动,而是和《探索》的几位老同志一起去钓鱼,中午宴会也没参加。下午,农夫几次派人叫他,好像有急事的样子,没办法,他只得收起渔具回到大营。
领导们都集中在一个大蒙古包里,欧阳进门的时候正碰上农夫往外走,一脑门子官司。欧阳一进门就被《探索》的办公室主任赵亮叫了过去,《探索》的几个人和其他厅局的两个副处长围坐在一起喝酒,其中还夹着报社的两个女孩。欧阳坐下后命令那两个女孩离开。一个厅局的处长骂骂咧咧道:“爷们和两个小妹妹喝点酒碍球你啥事?”欧阳说:“我是他们的领导,我陪你们喝,让她们走。”
“领导有啥了不起,爷们偏不跟你喝,就和她们喝!”说着拿起酒杯硬往两个女孩嘴里灌。
性骚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着。中国不开设妓院,但对权力层双轨制的性行为就像吃公款一样始终大放绿WWW.soudu.org灯,领导们吃饭找几个漂亮女人陪是“平易近人”的体现。就是在文革期间,村委会主任背着手在大街上喊一嗓子“动弹啦”,把那些壮劳力轰下地,然后大摇大摆地踹开一家的门,公然睡人家的老婆,甚至闺女。不从试试!要么掐了你的电,要么断了你的水。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领导喝多了酒摸了谁的胸、掐了谁的腿,被扰者只能挨着,人们对此也见怪不怪,甚至认为是一种“魄力”的表现。官越大越容易达到这种效果,不是吗?
欧阳看到其中的一个女孩眼里含着泪求助似地望着他,厉声道:“你们放开她们,听见没有!”他的声音很大,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赵亮阻拦道:“多大点儿事,欧阳,耍甚威风呢!”这时,报社信息部主任王萍把欧阳叫出去哭着说:“这些人太不像话了,挨着个儿地调戏,喝多了酒也不能这样呀,季总连声也不敢吭躲上走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
欧阳的火一下串上了脑门子,踢开门指着赵亮骂道:“赵亮,你他妈的还是共产党员不是?你给我站起来!”赵亮被他这一骂也火了:“欧阳,你别忘了你还是探索的人,你想造反呀?”
“造反咋啦,你们谁要再敢耍流氓,看我不抽死你们!”
马良也不干了,纠集了报社的一帮年轻人围了过来。事态恶化到一触即发的地步,蒙古包被报社的100多号人团团围住,只要欧阳一声令下,一场血腥事件在所难免。
刚才还稳坐钓鱼台的许总编吓得手直哆嗦,把欧阳拉到一边说:“欧阳,可不敢,这事我都看见了,他们今天都喝了酒,我没及时制止是我的错,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别闹出事端来,回去我再处理他们!”
赵亮的酒被吓醒一半,他刚从乌丹市调来,对欧阳还不太了解。欧阳要不是看《探索》的面子上他的这顿打是挨定了。欧阳冲报社的人一招手退出了蒙古包。这时听见沈忱大声喊道:“这事欧阳一点错都没有,你们也太过分了!”接着又听到他和许总编吵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许总编专门设宴给欧阳他们“道歉”,欧阳和马良不去硬被农夫拉了去。许总编冠冕堂皇地说了些道歉的话,赵亮承认自己昨天喝多了,沈忱一句话不说。看来他们的意见并没有统一。
农夫率先表态:“这俩小子年轻,太容易冲动!”
这是谁给谁道歉?反倒像欧阳他们错了似的。
许总编盯着欧阳看了好半天,说:“没想到,欧阳的火气还那么盛!”
欧阳从他的眼中看到有一扇门在徐徐关闭。不要怕领导骂你,一般情况下都是小骂大帮忙,当能够主宰你命运的领导给你认错的时候,厄运就要临头了。有谁见过中国的领导认过错?“大鸣大放”、“批评与自我批评”不过是引蛇出洞而已。
然而,这件事却使欧阳在报社树立起了绝对的威望。
农夫在公开场合表扬了他:“谁敢横刀立马,惟我欧阳大社!”但私下却悄悄对欧阳说:“那么实在还行?和官儿们打交道得用心计,得学会玩儿他们!”
农夫在多种场合阐述过他的这种“玩理论”――“红事白事都需要吹鼓手,但所吹的调子却大不相同,好听不好听,我先叫一声,吓唬了别人,红火了自己,他们还得给钱。用舆论这个武器玩儿钱,用钱来玩儿官,再用官来玩儿市场,还愁没市场?任何王朝只要有了贪官,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抓鳖不在水深浅,只要遇在手跟前,大的抓怕了,小的养大了。这还不好玩?”说这话时,他的两只手不停地翻转比划,就像一个农村孩子团着个猪尿泡一样。
欧阳有时细细品味他的这种“玩理论”,真可谓是“东边日头西边雨”,将农民的狡猾玩儿到了极致。农夫暗操的“三板斧”非常实用也非常奏效,比如请某位领导吃饭,不只要请到和这位领导地位相当的人作陪,还要有一位地位更高的领导,或是著名学者和文艺界名流,用此抑彼,狐假虎威。去地方和企业要钱,先做出关心对方的样子:“社里接到了群众的举报……”如果对方买账咋也好说,不然就派记者跟踪调查,你想,谁家没点子丑事?跟女人打交道就像蜷伏在噪鸦树下的老猫,“咳,还都是些孩子们呢!”口吻既让人感到亲切,又不失领导风范,先解除了对方的武装。曲小鸥对此有过非常生动地戏噱:“叔叔长,叔叔短,你看叔叔敢不敢!”
欧阳过去以为,农夫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寄居蟹,现在看来,他才是能够兴风作浪的大鳄,挤着眼泪吞咽着血物。七星峡事件,他实际上也是被农夫玩了一把,当时农夫几次派人叫他回来,自己却提着包走了,就像当年的韩信躲追兵在一屋檐下被一个小孩拉了一头,他对小孩说,你敢往后面那人头上拉吗?小孩不谙世事,后面那人是楚霸王,项羽一刀劈了那孩子。自己当时扮演的是楚霸王还是那孩子?显然是那孩子,因为他已从许总编的话语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许总编对欧阳和农夫态度上的改变,绝不会像七星峡事件那样简单。就在那次旅游之后,郭红向欧阳汇报,过去积攒下来三万元的“广告酒”农夫责令全部打在旅游费用里,其中只有少部分用于旅游宴会,其余部分全被他拉去给wWw.许总编岳母做白事用了。报纸原来在晚报印刷厂印得好好的,后来倒在了由许总编联系的一个小印刷厂,印刷质量大幅下降,套红能将周围的字都染红了。许总编来报社讲了一回党课,讲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听到一次掌声,讲到最后人都快走光了。他下来后大骂农夫:“你带的这支队伍素质太差!”
农夫绝不是轻易吃亏的人,依照他的“玩理论”,这些小小的厅局级干部根本不在话下。他是一个能在权力和金钱两张网中自由穿梭,并能罗织出更大一张网的黑蜘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