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野已经是中午时分,一进城我要做的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找相关人士大吃一顿,这也是我来的那个时代的传统。回到住处,我和孙乾、赵云一边慢慢地吃着喝着,一边等候已经派人去请的张军校和张布。太阳偏西的时候,张军校和张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我连忙将他们两人往席上请。
张军校倒还罢了,张布却是连连推辞,我哪肯同意,生啦将他往席上拽。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几个人的脸色。就在我硬生生的将张布按到席上坐下时。赵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楚原先生,云堂堂七尺男儿,羞与奴隶同席,云请告退。”
我顿时一愣,再看孙乾坐在那里,也是坐又不是,站又不是,表情甚是尴尬。张军校则是一脸苦笑,离座位远远地站着。我当时就有点懵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见张布迅即站起,抱拳道:“赵将军不必如此,楚原先生只是心里太高兴了,所以才会与大家开个玩笑,布乃何人,怎配与当世英雄同席。”说罢躬身退到一边站好。
赵云的表情也多少有些不自然,良久才重新坐下。张军校也走上前来坐好。我斜眼一看,只见张布在一旁垂首而立,表情恭敬,完全是一副家仆的姿态。而张布为造弓长弩而熬红的双眼却霎那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当时只觉得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后果,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同是父母所生,为何要有士奴之别,张大哥有大恩于我,我实不忍心在他面前,坐享美酒佳肴。这顿饭,楚原就站着吃了,以表对张兄的敬意。”
眼看我站了起来,赵云、孙乾和张军校也慌忙一起站起。我们四人就这样站着喝了两杯,这酒席上的气氛着实古怪。赵云忽然将面前的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深施一礼道:“楚原先生,云今日身体疲乏,实在是不胜酒力,告辞!”说罢转身大踏步走出了房门。
孙乾和张军校对视一眼,也讪讪起身,一起向我施了一礼,转身退出房去,眼看本来是一桩美事,结果却这样收场,我颓然坐下,心中不由颇为黯然。
张布走了过来,对我说道:“楚原先生,你实不必为在下如此。在下真的是无所谓的。”
我摆摆手道:“此事与张兄无关,这只是在下做人的原则罢了。”
张布苦笑一下,道:“楚原先生固是在坚守自己的原则,那赵将军又何尝不是在坚守他的原则呢?楚原先生又怎可非要将自己的原则凌驾于他人之上呢?”
“这……”,我一时无言,良久方道:“只是像刚才那样,也实在太委屈张兄了。”
张布微微一笑,旋即肃然道:“楚原先生千万不要这样想,但得能为楚原先生效力,布愿做君马前一狗,任君驱使。”
我闻言大愣,看看张布,只见他一脸严肃,绝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当下问道:“张兄何出此言,怎可将自己比作一犬。”
张布正容道:“只因天下滔滔,能将奴隶当成人来看待的,唯楚原先生一人而已。布现在做先生之马前一狗,正是为了今后千万的奴隶不再做狗。所以无论何事,只要对先生有利,布都万死不辞,哼哼,在下死且不避,又何惧一辱哉?”
我只觉得心中一阵激动,想要说一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伸出双手将张布的手紧紧抓住。
张布又道:“我观赵将军忠肝义胆,且武艺高强,将来必是先生之得力臂助,先生万勿失之。我看不如马上将赵将军和其余之人请回。布方能安心。”
我点点头,对于刚才的情况,说实话,我嘴上虽硬,心中实也非常后悔。当下对张布道:“张兄这样,你先回我屋中等候,等我和他们宴饮之后,再与张兄单独喝两杯。”
张布道:“今日还是算了,正好明日在下还有一事要与先生商量。不如到时再聚不迟。”我当下点头答应。
于是,我一面让人将张布送走,一面派人再去邀请赵云等人,不一会,他们三人几乎同时来到,看来他们也没走远。
我躬身施礼,口中道:“刚才一事,实是原考虑不周,望三位不要见怪,今日本是大喜之日。我们还得不醉不归才好。”
赵云也连忙还礼,“先生,在下一介武夫,刚才也多有鲁莽之处,先生如今自责,云深感无地自容。”
孙乾、张军校连忙在一旁打起了圆场。我们于是坐下,边聊边喝。直至深夜,方尽欢而散。
次日醒来,我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派人又将孙乾叫来。孙乾一进门,我立即劈头盖脸地问道:“孙乾,上次我问你关于解除官奴身份的事,你不是告诉我说,只要是父母的官奴身份解除了,子女的官奴身份就自动解除吗?那为何我已经解除了张老丈的官奴身份,可是他们还认为张布是奴隶呢?”
孙乾委屈地道:“上次先生可能没太听仔细,我是说过解除了父母的官奴身份,子女的官奴身份就自动解除。可是那得需要他们还是一家的。现在张布早已经另立门户,如何还能受其父荫庇。但若是先生解除了张布的官奴身份,那娟儿的官奴身份倒是可以自动解除。”
我一听,这也无妨,我马上就去找刘备解除了张布的官奴身份也就是了。要不我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
我当下命令孙乾速速去起草解除官奴的文书,孙乾领命刚要走,我又将他叫住,我想反正也是写一回。干脆让他多写几张,我索性这一次多解除一些官奴,也好将来再麻烦。
孙乾领命去了,快到正午时,已经写了五十多份,我看他也累了,就让他暂且休息,我则揣上这五十多份文书来找刘备。
我看见刘备的时候,他正在书房读书,我对他说明了来意,本来我根据上次的经验,以为这回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料刘备听我说完,却将眉头一皱,道:“楚原先生,此事备恕难从命。”
“为什么?”我不由一愣。
刘备放下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地道:“哦,楚原先生真的不知?”
我说道:“在下的确不知。”
刘备抬起头来,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得我直发毛。良久,刘备才长叹一声道:“楚原先生,备这一生,学文不成,学武又不精,唯一自信的就是生平阅人多矣,自负颇有识人之能,只是面对楚原先生,却令备深感困惑。”
我心中一动,道:“是吗?还请主公详细说来。”
刘备忽然面色一变,两只眼睛射出两道精光,向我直视过来,仿佛要一直看到我的内心深处。我此刻已经知道刘备对我颇有怀疑,此时万不可示弱,于是脸带微笑,平静地迎上刘备的目光。强迫自己与之对视,而且还不露出怯意。
我们二人对视良久。刘备才将目光转向别处,悠悠道:“有时我觉得楚原先生是天下奇才,而且才能之高实是备平生仅见,不过有时又觉得先生幼稚不堪,见识浅陋之极。实不知哪个才是先生的真面目。哎,在下只是凭直觉而言,先生勿怪。”
当下我微微一笑道:“这个无妨,在下就在主公手下效力,年深日久,主公自然知道我的真面目。”
刘备微微点头,又道:“就说这解除奴隶之事,真不知道是否是先生有意考我。要知解除一个官奴,此事虽然少见,倒也还算平常。但若同时解除五十个官奴,势必会天下震动,招致天下士族的声讨,现在备羽翼未成,只可韬光养晦,实不宜成为万众之焦点,此其一也。”
我说道:“那不知其二呢?”
刘备道:“这其二嘛,人人都有好逸恶劳之心。若先生以解除官奴身份为诱饵,这些官奴必会为先生效死力,但如果先生上来就解除他们的身份,虽然可以收买一些人心,但是也会使他们产生惰性,要再想让他们拿出十分的劲头,恐诚难矣!”
我心里暗暗盘算了一番,刘备的话的确是对的,我的社会经验跟这些人精比起来,还是太嫩啊!
刘备接着道:“先生能够将目光投向奴隶之中,目光之独到,确非常人所能及。”
我笑道:“这也不足为奇。昔秦穆公用五张羊皮赎回了百里奚,他还不是一样是奴隶。”
刘备道:“但是在今世之中,能够忍奇耻大辱,而与奴隶称兄道弟,楚原先生此举的确令备自叹不如。但是楚原先生应该知道,像张老丈这样的人才,万不出一,招揽一下,确有必要。先生这次却要一下子解除五十个,实在令备费解。”
“张老丈,不知主公从何处知道他是个人才。”
“哈哈哈,上次先生让我解除此人的官奴身份,备岂会不查一下,若备不知先生私下打造弩箭之事,又怎会让先生与三弟沙场较军呢?楚原先生是不是将备看得太简单了。”
我忽然觉得坐在我面前的刘备离我离得好远,他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一样,让我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心机之深,让人简直叹为观止。
当下我说道:“主公果然英明,楚原今日才知的确得遇明君,今后定死心塌地为主公效劳。”你不是说我在有意考你吗?那我索性就装到底。顺便给你带两顶高帽,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样说总是没有坏处的。我忽然发现,原来玩心术也是一件颇有乐趣的事。
不过张布的事,我说什么也是要办的,当下我接着道:“楚原此举,的确还另有深意,只是眼下不宜言明,还望主公能成全一二。”
刘备低头沉思片刻,道:“既然先生如此说,那备就签下三张文书,空上名字,以备先生不时之需。先生要知道,这已经是备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本来我的底线是解除张布的身份就行,现在又多出两张,不由大喜,连忙称谢。
说来也巧,我刚回住处,张布就来求见。我连忙请他进屋,将新签好的文书递给他看,张布却没像我想的那样惊喜万状,只是淡淡一笑,随手将之放入怀中。我忽然想起张布昨WWW.soudu.org日对我说他今天来是有事与我商量的,当下问道:“张兄,你昨日说有事与我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张布面露神秘表情,道:“小女现在已经年过二八,我看她与先生颇为投缘,想把她送与先生,若蒙先生不弃,让小女终身有托,在下也就心满意足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