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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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发生的每件事情,荧屏上呈现的每个画面,报纸上报道的每则消息,甚至从路人口中听到的每一句话上面,现在,梦想家几乎都能在几分钟里联想出一个与之相关的有起因有发展有*****有结局的短剧或者电影故事。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他的剧本创作和影视表演的灵感犹如泉涌。他一边创作一边感受一边领悟,一部完整的电影剧本,他二天三夜就彻底完成。他对自己剧本里的那些可怜人物们所承受的生活痛苦遭遇的辛酸、坎坷像过去一样信以为真,他为他们的悲惨命运而难过、伤心。而在他笔下的那些无耻、荒淫、贪污、腐化的权贵,他恨不得立刻把他们踢上绞刑架。他手里拿着剧本,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就开始了同时扮演几个角色的表演。对白、表情、动作,每一个细节他都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缺少真实性,他就立刻走出房间投入社会实践。

    上午他化妆成一个乞丐蹲在光华大街上,面前摆一个铝碗,嘴里大声呼喊:大哥大姐,可怜可怜。然而到了中午有路人目睹了这个声音洪亮的年轻乞丐竟把所有讨来的钱给了他身边一个双腿残疾、躺在木板上的男童。下午他又换了衣服戴上长长的假发拿着一把旧吉他在天桥上,在地下通道旁若无人地自弹自唱。到了晚上,他穿上体面的服装走进演奏厅听音乐家们的弹奏,去感受那些高雅人士们的心态。上午他衣衫褴褛、满脸煤灰,装扮成一个农民,进了一家豪华大酒店,还没有走到前台,那里的保安就把他赶了出来。到了下午,他又西装革履地走进去,大堂经理立刻把他当成了上帝,迎进了贵宾间。他不停地变换着各种角色,用心地去体会,用心去感受世态万千,只要他的电影剧本有所需要,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投入表演。为了梦想,他把人格、尊严受到的伤害看成是磨练,把精神、肉体上承受的痛苦当作是成功前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告诉自己,必须具备普通人不具备的胆量、勇气、奋斗和努力,才能获得普通人所不能获得的成功。他告诫自己,不论扮演什么角色,不论遭遇什么挫折,不论面前的社会怎样复杂、凌乱、疯狂、冷酷、虚伪、无情,都不能丢弃正直、善良、宽容、大度的品质。他明白自己选择的道路充满机遇,也有辛酸与绝望,遭遇的失败比想像的更不计其数,但失败决不会致命,除非认输。他知道欲速则不达,匆心浮气燥,耐心等待机会,奋斗中等待辉煌,等待成功的曙光。他要自己尊重和平等看待任何一个人,他想一个人要成功,这一点必不可少。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停地构思新的电影剧本,琢磨最与众不同的表演方式。他要刻画一个正在马路上行走的盲人,他想描写出角色的心理、神态、动作,可他毫不了解,无从下笔。他穿上黑色的大衣,戴上墨镜,手里柱着一根路边拾的木棍睁着眼睛在路上走了一圈,完全没有体会到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他最后决定闭上眼。在大街上、人群中、车流间,在喧闹、黑暗的街头,盲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摔倒了爬起,爬起后又摔倒,手被擦破了皮,脚也被骑自行车的撞出了一片血痕。表演家尽管受了伤,却真实地感受到了,那个他刚扮演的盲人的内心是如此孤独,周围的世界又是如此的恐怖,他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帮助,盲道上还堆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障碍物。剧作家明白了,描写一个正在走路的盲人并不困难,也不需要用动作和表情给人太多的辛酸感,只要写出那些和他擦身而过的学生、路人,或者不小心踩他一脚、用自行车把他撞倒的人的表现就足以给人震撼。他摘掉墨镜,在他的面前,一个戴墨镜的盲人走过他的身边,他想上去给予帮助,却被盲人一手甩在了一边:“小子,警察就在附近。”语气里充满了对剧作家的不信任。盲人走进了前面的公共厕所,出来后却因为身上没有五角钱,被看管的人员毒打了一番。青年人转过身发现后,盲人已经一瘸一拐走远,表演家望着那孤独的背影,一阵心酸。返回住处的公交车上,两位农民工友把自己的黑皮包和装有被褥的编织袋放在了汽车的过道上,女售票员喋喋不休,男司机则大声责骂。在乘客面前,年老的农民工友脸庞通红、尴尬、难过,人格和尊严瞬间荡然无存。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破了什么规矩。年少的难忍心中气愤,大声道:“凶什么凶!?等老子有钱了,信不信老子用钱摔死你!”装腔作势的司机老实开他的车去了。表演家跟随着两位农民工友一同下了车,又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海中,自己站在原处长时间地发着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梦想家意识到了,却又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周围竟存在着如此严重的不平等。为什么流浪汉、农民工友、普通人不能获得尊重。为什么小偷、骗子、乞丐不能成为影视作品里的主角。回到住处,他有了新的灵感,他要立刻创作几部剧本,电影的主角就是小偷、骗子、妓女、乞丐,剧本的名称就叫《小偷阿木》、《侠盗阿飞》,或者干脆就叫《小偷阿鸣》。突然间他是如此痛恨那些随意使用特权、狂傲自大、自以为是的官员,如此痛恨歧视,渴望平等。他没有骂过人却突然想大呼:操你老母。为了能够深刻体会一个小偷、侠盗作业时的心理状态,梦想家决定走上大街,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们的钱袋拿走。在火车站,他蹲在钟楼上瞅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确定他以身试法的目标,他害怕失手,也不忍心把那些从他眼前经过的老头儿、老太太、妇人的钱财偷走。到了下午,他来到一家超市,行动前足足酝酿了三十分钟,在放牙膏的架子前,他鼓励并安慰自己,偷吧,没有人会发现的。他十分慌张,手指发抖,又问自己是这种感觉吗。在他准备伸手时,他竟目睹了在她左边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把一支化妆品塞进了兜里,她动作优美、舒展、缓慢,表情沉着、镇定、不动声色,成功后她满脸喜悦,似乎在祝贺自己的胜利。有个保安走过她的身边,她还上前打招呼,微微一笑:“辛苦了。”高境界。梦想家以一个小偷的身份暗暗称赞。他又在超市转了几圈,揣摩了那妇女的动作、心态,最终下定决心行动。他的可疑举动早已被保安注意,以至于在他认为自己已做好充分准备,刚把一个牙刷塞进口袋匆匆朝出口移动时,保安立刻走上去拉住了他,把牙刷从他的口袋里抽了出来:“付钱了吗?”梦想家无以应答。在超市的二楼,不由梦想家作任何解释,两名保安就正式开始了他们对他们所怀疑的所有那些顾客惯用的伎俩。在青年人被折磨了三个多小时后,其中一个保安说:“值吗?一支牙刷,要偷下次就偷个大的,也好让我们兄弟俩打的力直气壮。滚吧。”

    回来的路上,梦想家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他感到委屈,又觉得这是自作自受,当他肯定这是为梦想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时,就不再那么心酸和难过了。一周后,他凭靠自己的想像和自己的一些真实感受完成了一部和小偷有关系的电影剧本《勇敢的手》,大意如此:阿七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小时候他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名警察或者一位科学家,帮助别人,为社会贡献力量。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时,他总是演一个刚直不阿的好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年少的阿七因为家庭贫寒而不得不辍学在家,随一群失学儿童和青年上山采药、砍柴,下海打鱼、挖沙,到马路边扫煤、拾废旧物品。他看到他身边的父老乡亲吃野菜、喝溪水、干农活,每天辛劳累苦,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无钱医治,只能等死在家,活的像奴隶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又立誓长大了当一个富翁,一个带乡亲们致富的企业家。十岁时,他就开始四处采集树苗,然后在荒芜的山上把它们种上,每一年他都要栽植几百棵。十五岁时,他带着梦想和前程走进城市。在城市里他农民的身份,他的正直、善良、憨厚,使他处处受到歧视、嘲笑,遭受了重重的坎坷、挫折和磨难。他人际关系一窍不通,圆滑世故丝毫不懂,即不会溜须拍马,也不知行贿,却常常拿钱财帮助那些在城市里过着艰苦生活的穷苦人。他通过自己最艰苦的努力和奋斗建立起了自己的公司,却被奸诈、虚伪的城市老板和高级官员合伙欺骗,一夜之间宣布破产。他鼓励他的员工要振作起来,卷土重来,重新开始。然而噩耗从乡下传来,乡政府和他同村的恶霸要在他们村建煤矿,把地点选在了阿七栽有几千棵树的那片小树林。乡政府没有经得阿七家的任何人的同意开始了对那片树木进行采伐,他们说阿七家过去没有办理任何手续交任何费用便在那片荒地上私自栽树属于违法,看他们有苦劳,就不再追求他们的法律责任,如果有什么违抗,就立刻依法抓进看守所。阿七的父亲为了保护儿子的树林,被几个恶霸在一天夜里打死在了小树林里。随后,阿七和他的母亲因为上访被关进了看守所遭受了非人的毒打。阿七从看守所出来后疯疯颠颠,满嘴胡话,成了半傻。他明白了,好人没有好报,活着没有出路。他要做坏人。他成了强盗,成了小偷,专偷抢那些欺压百姓的恶霸和贪官污吏。他的同伴越来越多,他们的作案方式和手段越来越奇特,作案工具越来越齐全,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他和他的同伴们成了侠盗,以弘扬社会正气为已任,他们浑身是胆、行侠仗义、杀富济贫,用各种古怪的方法惩治贪官污吏。他们逼贪官们拿出从百姓那里收来的私藏钱,盖免费学校,建免费医院,成立穷人基金和社会保障。他们所到之处,百姓们个个热情欢迎,高级官员们无不闻风丧胆。阿七成了乞丐、流浪汉、小偷、骗子、农民、工友们,所有穷苦人们的超级偶像,成了他们的代言。他的名号,连在母亲怀里吃奶的娃娃都知道。他的名字代表着正气、正义,成了品牌,感染着光华的每一个老百姓。人们纷纷以阿七的名义成立各种组织、团体,去帮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学生,看不起病的病痛患者,帮助那些身陷生活困境的人们,帮助他们的同胞兄弟姐妹。警察们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倾巢出动,追捕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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