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眨了眨眼睑，干涩的眸子终于开始有了光彩。他看着地上的影子随着朝阳之势点点缩小，昨日的烦恼又爬上了心头。
一阵簌簌声响，少年爬了起来。平日里，他早已经出去，然而昨夜的疲惫，从不懒惰的他今晨松懈了。
收拾好干草，倒上一碗水放在朗月的身边，他拿了两个破碗出了去。
朗月静静的目送少年离去，直到再看不见身影，两个人谁也没有开过口。
朗月不知该如何说起，少年心死早已无言。
草叶回荡出“沙沙”的细涛，碎碎靡靡wWw.柔柔，在阳光的抚慰下，闪烁着只属于春天的色彩。
甚大的遗迹里，只有朗月一个人病怏怏的躺着，显得及其空旷。
瓦片遮不住阳光，照射下来，投到他的身上，痒痒的，暖暖的，几缕久违的舒适出现，抚慰了整个躯体。
挪挪身子，朗月让更多的朝阳照到身上，开始沉静下来思考自己的问题。
半日下来，依然是天人交战没有结果，只是最后私心还是隐隐占据着上风，只希望就此推脱下去，虽然有强烈的谴责，但他不想失去，即便明知是假也不愿去拆穿。
至少，他不愿去自己拆穿。
正午时分，少年回来了，他没有走进遗迹，直接在外面煮好了食物这才端了进来。
似乎，在他的心里，抵触着去见朗月，不想去亲近。
吃着喂来的粥，朗月暗暗的思索，是不是应该问问老三的情况了？
他已经准备开始扮演角色。
只是，他数度想要靠口询问，但却始终止步于少年目无表情神的冷淡神色，直到少年扶着他躺下，起身准备离开时，看着背影，他才鼓起了勇气询问.
其实，在他的心里，明镜般的清楚，一但开口，天人交战将被完全打破，他将再也没有勇气去当面承认自己，只有一直扮演下去，千方百计的去掩饰，直至有人来将他拆穿。
强烈的抵触自心中升腾而起，想要阻止他的堕落，可惜，想要得到那份羡慕的真情心里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在抵触不及发作的那刻已经喝下了堕落的诱惑酒水。
“老三……真的……回家了吗？”
少年前进的身子蓦然僵住，定在了原地。
良久……没有回答。
一切都迟了，迟了！
凄凉的心叹，少年如同挣扎着动了，收拾了碗筷，黯然而去。
在关上门扉的一刹那，他沉郁的轻点了点头，让门扉割断了朗月的目光。
迷惑，朗月真的不解，为什么，少年会是这样的表现。难道，真如猜想，内里有自己不知的内情，黑暗的内情，扯动着人心暗淡。
接着几天下来，朗月的身体渐好，两人默契的没有再去提及那件仿佛是禁忌的事情。
几日来除了那天的简短对话，他们再没有交谈。少年冷淡，朗月有愧，平平淡淡，清清冷冷，时间无聊的溜过。
这天，朗月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不再虚弱，他对少年说，要和他一起去寻找一日的食物。
对此，少年缄口，既不拒绝，也不见答应，只是任朗月跟着，似乎完全没有去在意。
踩着凹凸不平的荒野小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荒野尽头踱去，谁也没有开口。
日上中空，阳光炽烈，他们到了一处小村庄。朗月抬头瞥了瞥当头的太阳，被刺的一阵晕眩。往日里这个时刻，少年已经回来，而今天他们似乎才刚刚赶完半程，也许连半程也没有。
在朗月愣神的时刻，少年已经开始一户户的敲开了别人家的门，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开始乞讨食物。
好言好语，忍气吞声，可是换来的不是白眼便是怜悯的眼神，啧啧两声将他轰开。
村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却只因是乞丐少年得到的去都是驱赶。
“好脏啊，爸爸，你看他多脏，快让他走开，爸爸！”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满是厌恶的扎了出来。
“小兔崽子，听到没有，快滚，别坏了大家胃口，滚。”凶横的男人一巴掌将低声下气的少年推开，厌恶的扫过凝立的朗月，一口脓痰吐到了地上。
少年瘦弱的身躯那里经得起壮汉的一推，当下踉跄后退，跌倒在地。
朗月看着，心痛如绞，上前扶起少年，“这饭我们不讨了”心痛的拉着少年就要离开。
谁知少年却挣开了他的手，捡起了碗，默然的继续自己的事情。
朗月楞楞的看着自己被挣脱的手，良久，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突然抛下了自己的碗上前将少年懒腰抱起就走。
少年一惊，旋即再也保持不下多日来的冷淡，挣扎着叫喊，“大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大哥，你放我下来……”
任少年如何挣扎，朗月面无表情，一股气抱着他直出了村长百来米才喘息着将他放下。
“大哥……你干什么？”被朗月放下，少年愠怒，盯着他愠怒的质问。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朗月一巴掌扇在了少年的脸上，怒目而视。
少年骇然，他不敢先相信眼前的事实，手捂着脸，楞楞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还想怎样，作践到那种地步你还想怎样！你说！你说！”
朗月愤怒的咆哮，少年呆滞，他低低的喃喃，“作践……作践……”头一点点垂下，身子一下下颤抖起来，垂着的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头，握的苍白。
蓦然抬头，他的嘴角挂着冷酷的笑，目光激动而悲痛，冷冷的启口，“大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醒来以后变的这么多，也不想知道，但是，请你不要说我作践。你没有权利说我作践，也不能说我作践，别忘了我的大哥，你吃的是我乞讨的食物，做的跟我以样是乞丐。”
怒，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少年作践，那是一种冲动，一种感觉，说不出的意识。
他只明白，那是曾经他沉淀的记忆。
潜意识里，乞丐没有如此模样，虽然乞讨，但却绝不会想少年这般的屈辱。
朗月无言，少年悲伤更甚，冰冷的表面却是依然，“乞讨本来就是如此，大哥……既然觉得作践就在这里等着吧，这种下贱人做的下贱事有我来就好了。”
冷冷的言罢，少年捡起了跌落的碗，转过身来，平静的想村庄步去，从始至终，他没有怒吼，没有波动，哪怕是稍微大声的说过一句话。
心已死，再挣扎，徒枉然。
气息冷至寂灭，少年对朗月已经心死，也许，要不是还有弟弟的嘱托，他已经打算离开。
“啪！”
又是清亮的巴掌，朗月追上，不言语，扬手扇在少年脸上，怒火仿佛就要破眸而出。
少年双颊微现红肿，慢慢浮出了五指的红印。出奇的，他没有再惊讶，没有流露任何一点情愫，双眸中呈现绝望的死灰。
轻轻的一笑，空气仿佛凝结，空虚而冷酷。他拭去了唇角的一丝血迹，轻声和气的问：“够了吗？够了我还要继续我的事情。”
心似被生生的剜去一块，朗月直觉的眼前泛着黑光，忍不住颤簌，疯狂的摇晃少年的肩膀大吼，“不许去，我不许你去，不许你作践自己，不许——”
“我是乞丐，这是我的本分，请将我放开。”平静的回答，少年掰开了朗月的手。
“不要为你的作为找借口！乞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骨气尊严。为了一口食物，难道就可以将一切都通通的抛弃了吗！我问你，如此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饿死我也不再吃如此得来的食物，你不要笑，你也不许，我不允许！跟我回去，不然打断你的腿！”
缓缓的别过头去，少年平静如一潭死水，带着嘲讽，带着唏嘘，他说，“骨气？尊言？呵呵，如今的我只求活下去已经满足……”
“笑？为什么笑？难道你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吗！难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不敢打断你的腿吗！你说……你说……”朗月只觉双目黑星泛绽，咆哮着，气喘如牛，浑身颤抖不止，一股郁气从腹中直冲了上来，一路横冲直撞。
少年似乎发觉了不妥，忙回头来看，毕竟在心里还没有完全的将自己这位兄长放下。
“噗~~~~~~~~~”
方回过头来，少年尚未看清什么，只听见一声喷涌声，一大股鲜红淋到了脸上。
紧急中少年只来得及闭上了双眼，只感觉头脸被喷淋便，炙热一场，血腥刺鼻涌入，尚不及反应，却觉有重物突然砸压在了身上，身不由己的向地上到去。
这瞬间，他心中涌起了剧烈的不安，倒地，他再顾不得双眸是否会被伤及，立马睁了开来。
入眼的是朗月灰白的痛苦面容，紧皱的双眉，以及殷红的血唇。
“大哥！大哥！大哥！”
任少年再冷酷，也在这刻瞬间崩溃，变得惊慌失措，抱着朗月的头颅，仿惶的急切呼唤。
然而，朗月如同死寂的尸体，无论他怎样都再无有反应。
“大哥————！”
凄厉的呼唤划破长空，他不安的心片片碎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