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喜娘继续说,“既然阁老从来不是喜娘的父亲,那么试问阁老大人又怎可为喜娘决定终身大事呢?”
挺直了小小的脊背,身份卑微的喜娘在贵为当朝权贵的张阁老面前,凛然宛若不容侵犯的女王,一双清水双眸如一支无形的箭,冷冷,又带着一丝玩味,直直投射向张阁老。
纵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张阁老,也不禁愀然变色,一时竟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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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气氛微妙间,魏远忽然朗声大笑。
“阁老美意,魏远自然心领。但是,阁老这般指婚,岂不是嘲笑魏远无能吗?”魏远双眸灼灼如星。
魏远成功地将在座诸人的注意力都牵引了过来。
张阁老忙问,“不知魏将军何出此言啊?”
魏远朝张阁老温如暖阳地一笑,又朝喜娘促狭地闪了闪眼睛,“呵呵,魏远有信心在百日之内,用自己的力量,俘获喜娘的心!”
魏远又朝云开的方向笑笑,“任何人WWW.soudu.org都不要帮我啊!要不然,喜娘怎么能看到我的诚意呐!”
“喜娘,你可作好准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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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作声的张曼瑶第一个鼓掌,“好啊好啊,魏大哥既然这般看重我这妹妹,那我这当姐姐的可自然要给妹妹把关啊!”
张曼瑶扭头望向喜娘,“妹妹,虽然言之过早,但是姐姐我依然要对你说声恭喜。难得魏大哥对你如此有心,真希望咱们姐妹能一同拜天地。你说,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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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望向张曼瑶的眼神,不觉放柔。张曼瑶与张阁老自是不同的。
年长喜娘两岁的曼瑶,幼时起便是聪慧过人,所以虽然幼小,却依然目睹了父亲与喜娘母亲之间的种种。尽管没有人告诉过她喜娘的身份,但是有心的曼瑶却悄悄记下了喜娘被送出去寄养的人家。在这十几年中,曼瑶一直惦记着给喜娘送去些小玩意儿,虽然都并不贵重,但却给喜娘苍白的成长岁月,添加了一抹属于亲情的亮色。
尤其是喜娘八岁那年。
因为喜娘的容貌越发长得不似养父母,邻居顽皮的孩子们便整天跟在喜娘背后喊“野种,野种!”烈性的喜娘实在气愤不过,那天搬起脚下的一块石头便抛向领头的那个孩子,结果却招来了那群孩子的群起反攻。
幼小的喜娘,一边拼命闪躲,一边顽强地用石子回击,却不想躲避不及,被一块石头砸在了额角……
鲜血流淌而下。喜娘苍白者一张小脸,默默地流下眼泪,心中喊着娘亲,却依然挺直自己小小的脊梁。
这场景被恰巧来到的曼瑶看到。曼瑶立即拿出自己最好的那块丝绢帕子,压住了喜娘的伤口。
曼瑶这个从小文静守礼的姑娘,那一刻忽然像发怒的母鸡一般,全然顾不得了自己的淑女形象,扯着喉咙大声地呵斥那些顽劣的孩子。
顽劣的孩子们终于被吓退,曼瑶抱住喜娘的头失声痛哭,“不管爹他认不认你,也不管你娘是否拒绝让你认祖归宗,我都要当你的姐姐,保护你,爱着你,再不让你受别人的欺负……”
那一刻,小小的喜娘,也紧紧地拥住了曼瑶,她内心何尝没有同样的念头啊。不管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是否认自己,也不管娘亲当年有何苦衷,眼前的这个姐姐,真的是对自己情真意重!她也会拼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姐姐,保护姐姐内心的温暖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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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个柳条箱成了喜娘最宝贵的收藏、最重要的行李。因为里面装满了这些年来,曼瑶送给她的大小物件儿——
有一朵颜色早已旧了的珠花,是簪在小女孩发间的简单装饰——那是喜娘五岁那年的新年,望着邻居家的小姑娘们纷纷穿上好看的新衣裳,鬓角发间簪了各式各样美丽的珠花,小小的喜娘望着自己穿旧了的衣衫,摸着自己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发瑟缩在家里不愿出门。是曼瑶差了家人送来一朵珠花,是曼瑶自己做的,虽然简单,但是却让喜娘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新年……
有一件珊瑚红的袄子,身量大约是七、八岁的样子——喜娘七岁那年冬天,江南遭遇大寒,户外滴水成冰,房间里同样冷风穿墙。喜娘冻得病倒了,瑟瑟抖动的双肩即便在昏迷中依然无法安宁。来看望喜娘的曼瑶,当即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可能因此而生病。病榻上的喜娘,微微蹙紧的眉毛,因了这突来的温暖而展开……
有一方丝绢的帕子,本来是月白的底色,却因了一角的一块暗红而染污了本来的模样——这块帕子,自然就是那一年曼瑶用来为喜娘包扎所用的,虽然被鲜血染污,却成为了喜娘心头最爱的东西。每每想到那时曼瑶所说的话,喜娘便觉得这世间原来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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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幽幽轻叹,“好。二……呃……姐说什么都好。只要二……呃……姐你开心,喜娘自然欢喜不尽呢……”喜娘依然无法直呼张曼瑶为“二姐”。
听喜娘此说,张曼瑶自然喜不自胜。
身旁的云开,眼神却是突地一黯。
张曼瑶没有留意到云开的表现,笑对魏远,“听到吗魏大哥,我妹妹可是答应我要同时拜天地了,也就是说你要加油咯!”
魏远笑笑地瞥了云开一眼,“呵呵,是啊,看来我的希望很大啊!只要二小姐与云兄两个相、亲、相、爱,那么我自然会与喜娘也同样相亲相爱哦!”魏远刻意重重地吐出让张曼瑶与云开“相亲相爱”四个字,果然引得张曼瑶与云开二人脸色同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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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曼瑶是颊生红霞,羞难自抑。偷偷瞥着云开的反应,眼角不觉生起丝丝轻愁。尽管婚事越来越近,张曼瑶自然是清楚,自己与云开之间,总是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云开对自己,礼数周全,却从来没有自己注视着他时,那般的专注与深情。张曼瑶只能暗自期盼,两人婚成之后,能够用自己的情意感动云开……
云开则是双眼一跳,望向喜娘的眼神,光芒暴涨。他虽然不清楚张曼瑶与喜娘之间,在这漫长的十六年的成长岁月中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但是他能够感知到,张曼瑶在喜娘心中极为重要的地位。这样,便也可以说明,为何喜娘会极力地撮合他跟张曼瑶的婚事,而完全无视自己的感情了……原来,不是喜娘对自己全无情意,只是因了张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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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云开投来的火热眼神,喜娘不觉垂下了颈项。
餐桌下,忽然横过来一只手,修长、有力、温暖,那只手不容逃避地蓦地握住了喜娘微微颤抖的手!
喜娘讶然,惊愣地望向伸来手的魏远。
魏远却不回应,只是望住张阁老,“不论喜娘自己是否愿意,按照朝廷律法,阁老总归是喜娘合理合法的父亲,自然有权替喜娘决定终身。”
“魏远在这里正式向张家求亲。魏远希望能与喜娘,与二小姐和云兄同日拜堂完婚!”
聪明如魏远,他怎能看不出整件事情当中,喜娘对于张曼瑶的有意回护呢!更何况,他亲眼见到了云开那日对喜娘的情不自禁,他又怎会推测不出,喜娘那般拒绝云开,实则是为了张曼瑶的幸福呢!
男人说到底都是对自己的“猎物”占有欲极强,所以魏远不惜收回之前的话,他现在宁愿借助张阁老的力量,他现在只想牢牢抓住喜娘。总觉得,如果现在不握住她的手,她便会如乘风的纸鸢,飘摇而去,再不会与自己拥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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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清越的嗓音在檐梁间猎猎有声,全然不似他之前的嬉闹神情。
云开不禁抬眼,定定地望向魏远。
烈烈夏日,却有穿堂的风倏地吹过……
(新卷预告: 一纸突来的皇命,打破了婚事的节奏。喜娘的命运将与西北战事紧紧牵连。千里赴戎机,走向遥远而神秘的西域,这一路又将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请关注第四卷:赴戎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