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的姓氏——如絮洁白的云,云开从小便独爱白色。
身上的袍服都是素锦织就,即便在沙场也是白马银枪,即便系在腰间的玉都是要定这纯白的羊脂美玉。
羊脂美玉难得,能够悬在云开腰间就更是难能。从小到大,云开腰间仅有这么一块配饰的玉器。如今却在一个小女子不经意的轻描淡写之下,变成骑虎难下之势。
这玉,是不得不摘的了。
云开解开系住玉佩的丝绦穗子,递给喜娘的同时,瞥了一眼旁边的云老员外,并不惊讶地看到云老爷脸上焦急而又不豫的神色。
云老爷的神色,不但没有拦阻住云开,反倒让云开突觉轻松,满脸浮现起笑意,轻快地将玉佩半递半抛入喜娘怀中,仿似扔开了一块压制住自己的大石,
“是啊是啊,本是顽石一块,既然喜娘喜欢,小生怎可悭吝!”云开言语之间wWw.满是轻快。
却换了喜娘微愣。捧着云开抛过来的玉佩,宛若捧着个烫手的山芋,显是没想到云开真能将如此珍贵的羊脂玉配轻易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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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电转,喜娘忽而狡黠一笑,侧着脸颊抬高眼帘,掩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却益发让自己的眼神添了灵动的妩媚,“那就多谢公子了。虽是顽石一块,小女子亦当珍视;或许未来某日,遇到合适之人,小女子执此顽石以为信物,为公子保定一桩合意姻缘,也算不负公子厚谊了!”
云开心底一震,又微微一惊,眼前这女子还是自己当日见到的那个满身红衣、俗不可耐的姑娘吗?
看她眸间流转的光华,看她唇角噙住的一朵微笑,看她半垂的卷翘睫毛,看她脸颊微微泛起的红晕……
待云开发觉自己的目光已经随着喜娘转动的时候,当云开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觉得喜娘娇美的时候,云开的心,怎能不轰然震动!
更何况,她太知道如何绝地反击,她太懂得如何主导话语了!
三言两语之间,她不但拿去了自己随身二十余载的心爱玉佩,更是权当自己授信于她,等于自己的婚姻大权全部落入她的手中!
日后,若她看中某家女子,只消将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交付人家,那么女子家便完全有权利登门定亲!
毕竟,玉,在中国有着极为不同的寓意啊,这是坚贞的象征,这是承诺的见证,“玉定终身”完全是官府民间皆可认定的方式啊!
汗,冷冷,涔涔,从云开脊背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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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老爷终于急得按捺不住插入话来,“喜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玉佩可是云家祖上传来,乃是高祖皇帝赐与云家的圣物。传至云开,是因了他从小体弱多病,想借着这玉的神圣来增强云开的命力。果然,有赖高祖皇威和先人保佑,配了这块玉的云开日渐强健,现在更是成了朝廷中带兵制敌的将领。所以,这块玉不但牵系着云家的声望,更是牵系着云开的命理,喜娘万万是不可轻忽了的啊!”
云老爷顿了一顿,“只有遇到真正能为云家,为云开带来吉祥之数的女子,也就是真正有资格作云开正妻之人,才能将这块玉佩相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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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绝对没有想到这块玉佩背后竟然藏有如此深重的寓意,神色凝重地抚摸着玉佩的游龙花纹,定定出神。
送还云开,已然不能;交给云老员外,心中又有不甘。
这个名唤云开的男子,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竟然奇异地勾起喜娘心底的好胜心。
总不甘在与他的话语中败落下风,总想让自己的言语博得他一而再的沉沉注视。
喜娘微微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啊,这哪里还是素日里不与人争长短的自己啊!
素日里,自己的心里,自己的整个世界里,最关心的只是如何保定下一桩姻缘,只是想看到在自己帮助下结合的男男女女们生活幸福,何曾过分在意过小我的内心感受,何曾如此这般在意虚无的胜败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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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如小刺猬一般耸起尖刺针锋相对的女子,忽然垂首不语,只定定看着手中的玉佩,眼中数十种感情流转而过。
此刻的她,低垂的颈项上,借着轩窗投射进来的阳光,隐隐可见金色的绒毛,那般纤弱,那般动人,益发显得她整个人如水晶一般的脆弱、透明……
云开的心,愀然一疼。
忽地舍不得看她陷入进退不能的窘境,舍不得看她小小的身骨压在层层的红色之中不得舒展。
云开轻轻地说,“没关系的,你先帮我收着吧。”
“将来,如果我遇到心仪之人,我会告诉你,烦劳你去帮我结定姻缘,到时候这玉佩自然便是我托付于你的信物了。既然是我托付与你收着的,便是我自己的意愿,出了什么事情,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了,与你无关的……”
喜娘惊着眸子,直直望来,那目光宛若最为纯净和闪亮的钻石,直叩云开心底。
云开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不敢直接迎向喜娘的目光。
直到此时云开才发现,透过浓墨重彩的妆容,喜娘的肌肤几若透明,小巧的鼻挺直而玲珑,饱满的唇软而润泽,双眸如晨间清冽却朦胧的雾,她红色衣袂飘飘起处竟似有落英缤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