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纯叫小菊牵走乌骓马小黑，说是要让卓文俊痛失爱马，自个儿后悔一番。小菊默默应了，让马儿驮着行囊而走。
卓文俊不在身旁，两女不谙马技，不敢随便乘骑；李纯纯走三步，回一下头，又走三步，又回一下头。她多么希望卓少能马上跑出来，劝住自己，说不要走的话。但她失望了！
她们终于走出了秋水苑，渐渐地，已不能回首望见那熟悉的庄院了，心头随之若有所失。早起的鸟雀，正在树杈忙活，空气跟昨天一样，有着夏天的粘湿味道。
可是此时的纯纯，已感到物是人非了，幽幽地叹口气，忽然偏脸说：“我们找间客栈住下吧，寻个机会大闹卓家一场，哼，让姓卓的成他的亲去，然后好生后悔……”
“小姐，你不走啦？咱们呆在杭州，总是不便呀。”小菊担忧地问。
“丫头，我走什么走？本小姐做事，还没这么失败过！今儿为了秋水苑，不但本没捞回，还失了身……我以后如何见人呢？想起来岂不气人？看来我那第二计划倒要改改了。”李纯纯既是自怜，又是愤恨，玉牙紧咬wWw.，显然对卓文俊大是失望。
小菊吃惊地道：“第二计划？”
“不错！”李纯纯暂时扫却失身的痛苦，意兴飞扬赶来——这即是她的本真性格吧，“上回第一计划，就是我和卓少伪称私订终生，向街坊广发糖果一事呀，我的第二计划么……本来想使在卓夫人身上，逼她说服卓老爷，退了胡家亲事，看来现在行不通了。”
“那要怎么做？小姐，咱们终究是女人……为人做事，总是要理性一些的。”小菊一边说着，一边紧攒柳眉，显示内心的不安，天知道小姐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丫头，你的胆子放大些，招子放亮些！”李纯纯板起脸，溜出一句暗语，“咱们这是在报仇，你知道吗？报仇！我是跟姓卓的签了协议的，他自己毁言欺负了我，又赶我跑，咱们难道就算了？我一定要大闹杭州，让他后悔莫及！”
“可是小姐，他明日就要跟胡巧嫣成亲了呀！”小菊说出问题的关键。
“他成他的亲去，以后我把胡巧嫣捉来杀了；我要让他尝尝失去妻子的痛苦！”李纯纯恨恨地说。
小菊吓傻了：“小姐是不是在开玩笑呢？”这就是所谓的“第二计划”？听起来好怕人！
“谁说我在开玩笑？”李纯纯沉下娇脸，心中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狠得下心，“我李纯纯怕过谁来？一定让他成亲去，让他后悔去！”顿了顿，又说：“或者，我要想法子将他迷过来，自愿休了胡巧嫣，然后我……也休了他！”哼，这就是负心人的下场！她在心中叫道。
小菊想：“看来，小姐真是铁定了报复的心了，这杭州城怕是走不出了。”一边牵着小黑，落寞而不安地向前走去，一边伸过手来扶住小姐：“小姐，你累了么？”
“有些累了，但更累人的，是心中的不忿——”李纯纯低头沉忖，抬首说：“咱们让卓少过上两个月的新婚燕尔，然后叫山寨的弟兄，还有依萍姐姐，下山毁了卓家，非搞他个天翻地覆不可！让卓少的下半辈子，就怀念这两个月婚姻去！”
李纯纯嘴上说的厉害，却依然叫人家“卓少”，隐然流露出情怀难断。小菊如何能懂？听得激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前面是一片绿绿的林子，小黑长嘶一声，甩了甩尾巴，像是在应和女主的话。自上回被李纯纯和卓文俊同骑之后，它对李纯纯像是“认主”了，乖乖地认由她们牵了走。在牲畜眼中，男的主人女的主人一样是可敬的主人吧？
“小姐，咱们到那片林子休息一会。”小菊说着，迎面走过来几个农人，遂顿了顿脚，拉了小姐让过一侧。
那几个农人大概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并不认识李纯纯和小菊，却认得小黑，人刚刚走过，话语就飘开了。
一个道：“咦，这马儿可是卓家少爷的坐骑，几时落在了别人手中？”
另一个道：“老胡，卓家少爷玉树临风，认识人家姑娘，以马儿相借不足为奇呀，你可莫要乱说，人家不像偷马贼哩。”
第三个道：“这小黑神骏异常，卓少爷视之为宝，也是他的立世招牌，上一回，金陵城的一位富公子落魄杭州，被卓少撞见，借了马儿给他，你道如何？——天哪，杭州上下的客栈酒楼，视马如视其主，纷纷笼络搭讪于一个落魄人士……事后跟卓家结账，可被一人一马吃去数百两银子哪……”
最先说话那人叹道：“如此说来，咱们哥儿几个堂堂男子，倒不如一匹牲畜的面子来得实在了……”
李纯纯听他们边走边说，渐渐远去，心中触动，忽又嫣然一笑，得意地拍拍小黑的头：“这乌骓马是卓少最喜爱的宝贝，既然有如此脸面，我们何不牵着它去骗吃骗喝，把帐儿撂在卓家头上，那么卓文俊一定气愤得很——呃，丫头你想到那个场面了吧？”
天哪，小菊夸张地瞪大眼睛，那、那么她们不是成了骗吃骗喝乱打秋风的小油贼了？但是说到整人，真是婢主同心——她原也打算报复卓少，只是生为丫鬟，毕竟顾虑深些。
“小丫头，你不用吃惊，咱们这是自卫，谁叫那卓家欺人太甚！”李纯纯不悦地说，“卓家的人如果追查下来，咱就说这是卓少送的‘礼物’，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你这个丫头垂头丧气什么！”
小菊终于点点头，小心地问：“小姐，你真的非常非常痛恨卓少吗？”
“我恨他，恨他！我要让他后悔！”李纯纯忿忿不平。
“可是，小婢觉得小姐不大像是真恨——如果真的恨，小婢愿意偷偷地潜回秋水苑，偷偷地捅他一刀，然后咱们远走高飞。”小菊眨眨眼说。
“哼，你敢！”李纯纯鼓起腮帮子，“我要让他活受罪！”
小菊噗哧一声笑出来。李纯纯一愣，说：“小丫头，你不明白，咱们这种香女人绝对不能跟那些臭男人太过计较，动不动就刀子来刀子去的，成何体统？”
“哇，还有香女人和臭男人之分呀？”小菊的大眼睛眨得更亮了些。
“当然了！女人是上苍特别照顾的物种啊，你听听：女人的手可以叫‘香手’，男人的手呢，世人皆叫‘粗手’；女人的汗水跟男人的没多大区别，但是一个叫‘香汗’一个叫‘臭汗’；还有女人的呼吸叫‘香吸’，女人的胸脯叫‘香胸’……”
“小姐，错了错了，不叫‘香胸’，叫‘酥胸’。”小菊纠正说。
“还不是一样？‘香’有‘美好’的意思在内嘛，‘酥’也有美好的意思啦——另举例子来说，女人的樱桃小口叫‘樱口’，女人的发丝叫‘秀发’，女人的小脚叫‘莲足’，如此等等，都是美好的意思。美好就是吃香，就是香。”——呃，像是歪理邪说，又像头头是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这时候，两个可WWW.soudu.org爱复又可怜的女人，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处身的环境了，笑泪悲欢的交替，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小菊怔住，又问：“小姐，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处呢？”
“我是为了证明，我们女人就是香女人，男人就是臭男人。臭男人会一天到晚想着动刀子，香女人是绝对不能的——再说，我们打得过他吗？我们要用另外的更有利的武器，你懂不懂？”
“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噢，我知道了，香就是美好，但刀子一点也不美好，那只是臭男人的东西——所以小姐这是说，叫小婢千万不要拿刀子去找卓少算帐？”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这明明是袒护卓少的说法，小姐也真是的！”
李纯纯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咱们千万不能跟臭男人一般见识。”说着，又感触地叹口气，对于未来，她实在没有底儿呢。
小菊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头大不以为然。小姐说话矛盾，大费周章解释“不跟男人一般见识”，其实是很钻牛角尖的见识——要以小黑来骗吃骗喝赖帐到卓家头上？吓，想起来都叫人脸红！随即说道，“小姐，咱们不跟卓少一般见识，那就干脆离开杭州吧，这个鬼地方一点也不好玩了。”
“不行，不能让卓文俊便宜了！——谁说一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只说不跟他用刀子见识而已！”李纯纯的刁蛮脾气又上来了，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自相矛盾的话语可以令别人喷饭叫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