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俊在这时回过神来,眼见面前三女,一个矜持柔婉,一个余怒未消,一个只顾潸潸落泪,不禁长长一叹:“巧嫣,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今天只是wWw.……”他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窘住了。
胡巧嫣心中气苦,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颗颗掉落,冷冷地说:“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娘病了,我本来是想叫你回家看看娘的,哪知你……你……”说到伤心之处,话语也不连贯了。
卓文俊神色黯然,陡然回思,实觉自己对未婚妻不住,想道:“几年来,自订亲至今,巧嫣一直对我的爹娘视如自亲,那自是决定追随于我了,小月之死虽与她有关,但当时她是为了我好,那事能怪她吗?”心中突然一警,急急问道:“你说什么?娘病了吗?”话一出口,抬起头来,才知胡巧嫣早已梨花带泪跑出厅外去了。
胡巧嫣负气离去,回到家中,适值爹爹洽谈生意归来,一见女儿伤心模样,忍不住连珠追问,得知内中情由,不禁气得胡子根根倒竖。
胡老爷只生巧嫣这个独女,平日对她百般呵护,晓得女儿大受委屈,一时哪里还能忍气?当即也不顾天色将黑,马上赶来卓府找卓有为问罪。
卓府也位于西湖之畔,距秋水苑只有数里之遥,是卓家的主宅,秋水苑只能说是别院。
卓有为老爷子自昨日与儿子冰释前嫌,心中放下了一方大石,本来该是神情无忧,偏巧夫人今晨突感胸口剧痛,一病不起,问了杭州城的几个名医,均束手无策。这时他正跟女儿卓彩绫发愁着名医难求,一见胡老爷匆匆而来,赶忙将他让进厅中落座。
恰当此时,卓文俊因听得母亲病重,火速赶来。几个人这一见面,胡老爷当先怒哼一声:“都是贤侄你干的好事!”
卓文俊知道他是指巧嫣而言,不敢有逆,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一礼,踅身到母亲房间一看,只见母亲容色憔悴,神情愁苦,当下急急问:“娘,您这是怎么啦?您的身体一向很好,这……”
卓夫人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唉,娘老啦,不中用了,俊儿不要难过。”
“娘,大夫怎么说?”卓文俊握住娘亲的手,担忧地问。
“这些医士呀,有几个身具真才实学?一番探脉问诊下来,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哪里能够说明一个病因?唉!娘得的怕是一个绝症吧。”
“娘,不会的!您的身体这么好,不会有事的!”卓文俊的泪水禁不住簌簌而落。
卓夫人声音低沉,继续说:“俊儿,娘走了不打紧,只是有一事始终放心不下。你要知道,娘一生最疼的是你,如不能眼见你成家立业,娘死不瞑目啊!”顿了顿话音,低低地吁出口气,“巧嫣姑娘冰清玉洁娴淑尽孝,实是一个好闺女,不如你们就认认真真地成亲了吧,一来了却娘的心愿,二来嘛,俗语有云:喜气能祛病除邪,娘无端端一病不起,或是受了妖邪之气侵袭,俊儿若能提前成亲,让娘沾点喜光,不是等于救了娘么?”
卓文俊心下为难,知道娘一直相信鬼神之说,自己虽然不以为然,又不能直言拒绝,当下默默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
卓夫人眼睛一亮,脸色突转欣喜,赶忙别过头,似是怕儿子看到,等重又回过头时,早已变回那副病恹恹模样,说:“俊儿的孝心,娘永远记得,你先出去吧。”
卓文俊心中略有怀疑,想道:“娘的病势看起来似轻似重,言语颇能尽意,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一时之间他哪里想得到一向端庄的母亲,会有另外的想法?只得以为母亲真是得了怪病。
行出母亲房外,直到大厅。卓文俊流目四顾,自己的爹爹和胡老爷正在探问母亲病因,遂站在他们身侧,不敢打扰。过一会,胡老爷抬起头说:“贤侄你太过分了!”
卓文俊黯然回答:“伯父说的是,小侄心中明白。”因母亲一席话,这时的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胡老爷见他心有凄凄然,颇多悔疚之意,当下不便太过斥责,叹口气说:“贤侄,别以为你做的事伯父不知,这几年来巧嫣受了多大的委屈,我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清楚,只是不与你一般计较,哪知你越来越不像话,最近所作所为,可对得住巧嫣一片痴心么?”
“伯父教训得是。”此时,卓文俊甚是听话。但因心有疙瘩,没有开口称呼岳丈。按卓胡两家的交情,文俊和巧嫣订亲在先,实可直认翁婿之情。
“唉,伯父不为己甚,你好自为之吧。巧嫣一向温婉,你要善待于她。”胡老爷微闭双目,缓缓说:“伯父与你父大半辈子知交,期间相扶相助,名为生意伙伴,实是知己友人,卓胡两家若能联姻,那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
这话软中带硬,卓文俊不敢有违,低头说是。
卓老爷打铁趁热,知道这一忽儿之间,儿子对巧嫣已有了转变,赶紧接道:“俊儿,还不谢过你岳丈不罪之情!”
卓文俊长长一揖,暗中叹口气,想起李纯纯,只觉心中苦涩,默然不语。
胡老爷定了定神,问:“方才听你爹爹说起,令慈身体有恙,不知病势如何?”
“似是很重,但说话如常,不知是什么病?”卓文俊回答。提起母亲,他的两道剑眉深锁,显见得心中担挂。
这时,老管家韦天民进来报说,杭州名医孙大夫到来。卓老爷、胡老爷和文俊赶紧起身相迎。
卓彩绫早就扶母亲起床相候,孙大夫仔细把了脉,皱眉不语,良久才说:“看夫人脉象,似是无恙,然则夫人只觉胸口疼痛异常,这又大反常情了,怪病,怪病哪!”
卓文俊大急:“大夫,您再想想,再想想,我娘身体一向康健,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孙大夫无可奈何:“病理一道,殊无止境,老夫无能,先开两服止痛养心药试试看。”挥笔写上一副药单,吩咐随身小厮,到药房拿了药。
一服药下肚,卓夫人的病势不见好转。卓老爷、胡老爷徒自兴叹。
夜色渐浓,卓文俊依在母亲床沿,一脸焦急。卓夫人于心不忍:“俊儿呀,娘无大碍,眼下你跟巧嫣的事急,说不准娘的病借着喜气,能有个好转。你去叫你爹来,咱们好好商量。”
卓文俊应声而去。不一会,卓老爷行进房来,卓夫人将成亲冲喜的事说了,卓老爷望望夫人,又望望儿子,手抚长髯说:“也罢,就依夫人的意见。只是有病必得求医,我当找上最好的大夫为夫人诊治。”说完,出去外间跟胡老爷说了。
胡老爷自是同意。几年来,女儿跟文俊的婚事一拖再拖,他早已不耐,只是面对数十年知交的好友,不便催促而已,这时闻得卓老爷亲口应婚,哪有不喜之理?当下沉吟说:“对极,卓夫人的病势,或可因喜气转好,如果依着前阵子的商量,大约再过二旬左右才能为俊儿和巧嫣圆婚,现在说来,必得再提前日期了。”
卓老爷点点头:“这个自然,这样吧,过几天择个佳日,就为两小完婚吧。”
“爹,冲喜只是下策,目前还是娘的病要紧,咱们必得再找找良医呀!若是因孩儿的婚事而误了寻医,孩儿于心何忍?”卓文俊静心一想,知道婚事不能拒绝,但总得尽尽人事为母亲找找名医,是以说出这一番话来。
“那么依你说,大约要什么时候才肯完婚?”卓老爷点头问。自与儿子冰释前嫌以来,他似乎顾得到儿子的感受了,但觉凡事依着儿子的心意就是。
“这个么……半月后吧,我们尽半月时间为娘亲求医,希望吉人天相,娘的病会很快好起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半个月后,就让巧嫣跟你完婚吧。”胡老爷欣然同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