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对簿公堂为伊施三救


本站公告

    卓文俊回到秋水苑时天色已近五更,匆匆在榻上小憩一会,再转首望向窗外,初夏的旭日已冉冉东升了。他原以为李纯纯的事没那么快公审,哪知宇文连行色仓猝而来,说他的爹爹拟定今日午时开堂问审李大小姐及柳如烟纵凶伤人一案。

    卓文俊听完,心忖:“瞧那个闻泰元,虽说行为略嫌粗野蛮横,然则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他wWw.说答应为李纯纯等人说情,自会跟县太爷交涉,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宇文连皱皱眉,见卓文俊沉吟不语,当先急了:“卓兄,此事急矣!且不说纯纯姑娘与你情意如何,单是如烟姑娘,与卓兄相交数载,咱们岂可不救?”

    卓文俊镇定一下心神,问道:“宇文兄急人之所急,兄弟我是万般感谢。唉,只不知这一问WWW.soudu.org审,结局会怎么样呢?”

    宇文连还是一贯地文绉绉模样:“卓兄料也知晓,家父一案下来,两位姑娘岂无罪乎?如烟姑娘当永不得自由,纯纯姑娘亦得挨上三十大板!——咱们男人者,为之所必为矣,自不能眼见红颜知己落难而不理……”

    卓文俊眼中神光闪动,知道宇文连一直暗恋柳如烟,这话自是由衷之言,当下咬咬牙,决定于开堂之时集杭州四大才子之力为李纯纯等人说项。

    宇文连是状师,在公堂上一向与父大唱反调;李裕的父亲是朝中御史大人,其叔是杭州盐运史,他本人生性散漫吊儿郎当,与卓文俊却是很合得来,闻说李纯纯等有难,二话不说答应相帮;而牛二虎是武林世家水月山庄的少庄主,其人生得粗鲁豪爽,当年卓文俊、宇文连、李裕一时玩笑,自诩杭州三才子,这个牛二虎听得兴起,便自我凑份,合为“四才子”,这时得知卓文俊身有困难,也不约而至,说道:“咱们干脆闹他个满杭皆知!”

    卓文俊笑笑,也不答话,转脸望向李裕和宇文连,三人会意,决定以文博胜。

    卓有为一向不喜文俊与官府中人交往,但李裕的父亲李先年自小与他深交,两家的儿子有所交往,那也是情理中事。李裕微微一笑:“卓兄,咱们既已说定,那么午时再见。”说完当先而去。

    牛二虎咧嘴一笑,不以为意,文就文呗,不能痛痛快快地闹一回架,到公堂上凌凑热闹也好吧?倒是卓文俊,心中略略不安,想道:“但愿纯纯和如烟平安无事才好。”

    午时到来,杭州县衙里,李纯纯、柳如烟和两人的贴身侍婢,被带到公堂之上。这时公堂之外早就聚集了数百上千个百姓。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大庭广众之下纵凶伤人,这事早就轰传遐迩,自有很多人想来瞧瞧热闹了。

    李纯纯身在险地,一点也不收敛刁蛮的个性,一被带到大堂上,两边的衙役一声冗长的“威武”尚未喝完,她就已开口大骂了:“喂,吵死了!什么威武威文的,你们给本姑娘闭嘴!”

    一句话,说得公堂内外的众人哄然大笑。因为自开国以来,很少有女子胆敢公然藐视县官,说话又天真又娇蛮的。

    县太爷猛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无知刁女,你可知罪么?”

    李纯纯经两天关押,神情早已憔悴,但是一股不服输的性格,教她天不怕地不怕,大声抗议说:“我知什么罪?你这个臭县官,你知罪么?”

    “来人哪,这个刁女太过蛮横,快给本县爷抽她二十大板!”县太爷气得一副花白胡子根根翘起。

    柳如烟、小菊、小喜大惊失色,跪在堂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李纯纯偎去,希望能替她挡住,一边说:“县太爷冤枉啊,您行行好,请您开开恩吧。”

    这时,一声“且慢”,只见卓文俊带同宇文连、李裕、牛二虎一齐走进堂来。卓文俊目注李纯纯和柳如烟,三人相对一望,柳如烟低下头去。李纯纯却是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卓文俊本想骂她胡闹,但眼下众目睽睽不便斥责,遂转首向着县太爷,剑眉轻挑,不悦地说:“县太爷不待状师赶到,便要行刑,不觉得太过草率么?”举目望去,连原告刘老妈子、刘根也未到来,不禁有气:“县太爷,原告何在?”

    县太爷流目四望,见二儿子宇文连也随在卓文俊身后,便知事情要糟,回答说:“原告将至,卓少爷勿需着急。”口中说着,心中大不是滋味:“可恼虎儿和刘根,未说出此事与卓家少爷有关,想那卓老爷乃浙江首富,可万万得罪不得!”原来他生性恋财,大儿子宇文虎未曾提起李纯纯一事与卓文俊相关,否则只怕此事不至于对簿公堂了。平日他从卓有为各大商号里捞到不少好处,此时两事相衡,利益之分便很明显了。

    刘根、刘老妈子闻言,被衙役带到公堂之上,他们自也请了状师,是杭州名状师李睦。刘根、刘老妈子二人刚刚下跪,已相互哭得成了泪人儿一个,让人听了觉得其冤深如瀚海一般。

    这是个奇怪的审案现场,原告两人尽皆跪倒,被告四人之中,只有柳如烟和小菊、小喜,不敢拂逆公堂规矩,乖乖下跪,李纯纯却是大眼睛怒瞪,嘴角微微一噘,意似不屑,冷冷地站立着。

    县太爷又气又怒,眼见卓文俊、李裕、牛二虎都不是一般世家子弟,心中先已有了三分惧怕,又见小儿子居然帮着外人与老子作对,这口闷气呀,直可以将人活活憋死!他忍了又忍,对李纯纯的无礼装作未见,终于一扬惊堂木,叫出:“原告所告何事,据实招来!”

    李状师轻咳一声,应声回答:“县太爷明鉴!现有苦主刘花,在西湖如烟画舫之上,被李纯纯及其婢女横凶蛮打,致成重伤,似这等大灭常伦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以国家律法治之!”

    县太爷听得连连点头。

    宇文连抗声接道:“李状师此言差矣!举世之事,尽皆有因,想那李纯纯乃黄花闺女一个,如若无缘无故纵凶伤人,试问谁人信乎?据儒生调查,李姑娘愿以巨款赎回柳如烟姑娘自由之身,此乃大义之举,当予嘉奖!然则刘花不放歌姬如烟,反以白银三万两以资敲诈,二者意见不和导致相殴,此事岂能单怪李纯纯姑娘?”

    县太爷无法偏袒哪一方,只得点点头。

    李状师接道:“宇文状师言来太过武断!想我们国法,身为主子自有处置下人之权,柳如烟自小被刘花收养,常言道:生母不如养母恩,无论如何,柳如烟勾结外人对主人行凶不敬,于国法不容,于世情不容!”

    宇文连怒哼一声:“李状师不觉言语太过牵强么?谁人不知,刘花待柳如烟一向视如摇钱之树,十数年来,想必早已赚回养育之费了吧?——唉,说‘养育’实是文雅,刘花自柳如烟小时起,便深怀目的教以歌舞,其间只余‘利用’之情,岂能和养母之情相提并论?又哪来的主仆之分?小生不才,认为柳如烟姑娘实已还清了刘花恩情,实是到了恢复自由身之龄,李纯纯姑娘为姐赎身天经地义,刘花不予放行,其目的何在?嗟!各位父老乡亲,可与小生同感乎?”说着,提高音调,已面向公堂外面的众百姓,神情一片肃然。

    好个宇文连,当真不愧名状师,一番话情理并茂,比平日少了两分酸味儿,却丝丝入扣,动人心弦,登时赢来了众百姓好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李状师怒哼一声,正要答话,牛二虎早听得不耐烦了:“你这臭状师还想嚼什么舌根?小心出得县衙,我牛二虎便第一个找你算帐,哼哼!”这话带着语病,好在宇文连与他知交,并不为意。牛二虎生性粗豪,虽在公堂之上,也丝毫不减风范,听得李状师不知不觉后退一大步。

    李裕适时地说:“县太爷!家父在朝为官,常寄家书回舍,尽言为官之道,当以民生民苦为上,不知对是不对?”

    县太爷不得不点头相应:“对极对极,李公子一语中的,英雄年少呀!”

    李纯纯“呸”了一声,右手并起纤纤二指,直指县官:“你这个老头子县官,一点也不知民生民苦为何,只认得自身利益。我呸,我才不怕你呢!”口中说话,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这次事后一定要回来好好地教训狗县官一番。

    县太爷愣了愣,暗暗叹口气,发作不得,老眼一扫卓文俊等人,只觉个个身家厚重,又转目面对身旁的师爷,见他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不禁有点冒傻了。原来王爷府上的闻泰元闻侍卫,跟刘根是亲表兄弟,早已关照过此事,要他暗中给予偏袒办理。

    县太爷正在犹豫之间,忽见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穿堂而过,手捧信笺而来,通过师爷,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放柳如烟、李纯纯及其婢女,我当在王爷面前为县爷美言几句。闻泰元匆匆留书。”

    县太爷看完,转目问道:“闻大人可好?”

    “闻大人好,您照笺行事便是。”那仆从回答。

    县太爷舒口气,惊堂木一拍,大声宣判:“宇文状师所言甚是,现宣布李纯纯、柳如烟及其婢女无罪释放,自此柳如烟与刘家再无瓜葛!”

    刘根、刘花母子大哭失声。李纯纯却一跳而起,抱住柳如烟,喜得高声呼叫:“自由万岁,如烟姐自由万岁!”转眼一望卓文俊,眼珠儿一转,又嫣然一笑:“你这是第三次救我啦!”

    卓文俊呼得心中一动:“这李纯纯,曾有五救嫁人之说,今日我真是第三次救了她,她故意提起,难道当真怀有什么意图不成?”想着,不禁激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一种又甜又苦的滋味袭涌心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