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酒吧的大门,就看见自己银色跑车旁边站着一人,西服革里,三十岁光景,相貌儒雅,说得上俊朗扔人群里却也不显眼。他面带微笑,垂手而立,像是等待主人的忠犬。云九天慢悠悠地走过来与忠犬擦肩而过,自顾自的开门上车。
“少董事长。”儒雅忠犬出声说道。微微低头:“总裁他希望你可以回家住,已经四年……”
“回去告诉那老头,我还要赶场子,没时间陪他家家酒。”九天手一挥,截住了话头。
“总裁还说,少董事长你刚刚回来,要注意声名,不要再作出什么荒唐事来。”
原本已经踏进一只脚的云家大少蓦然回头,冷冽的目光刀锋一般划裂空气,线条优美的嘴角却轻轻翘起:“沈夜,你是那老头的秘书还是他的狗,这么不怕死?”
“少董事长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当然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为妙。”沈夜低头淡笑。九天轻哼一声,对此不屑一顾,他微微眯起双眼,笑容却不曾减:“你来云家多久了?”
“四年零三个月。”
“沈夜,你记住了,在云家太精明的人和废物是一样的下场。”九天的声音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冷冽彻骨,即便是精于掩饰的沈秘书也手心冒汗,他老早就听说云家少主虽然才能过人,为人却是冷淡至极,惹到的后果绝对是比死还惨。事实上,沈夜与他正面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他来云家没多久,九天就去日本留学了。不过沈夜清楚,只要云九天回来,那么,真正的战役就刚刚开始。
说要赶场子不过是为了气气自己老爹,云九天即便再怎么桀骜不驯,还是有身为云家继承人的自觉的。回到自己的别墅,管家仆人蜂拥而至,一样的笑脸,眼里都是一样的敬畏与疏离。他拖着步伐,突然好累。二十岁还有着太多的任性与稚嫩,他却早早没有了这个资格。只有在没人注视的夜晚将自己扔到沙发上,松松衣领,喘口气。然后和等待了他一天的寂寞把酒言欢。管家端来醒酒茶,这是沈秘书的吩咐,只要他们少爷回来晚了就一定要准备。云九天连嘲笑的力气都懒得动,难道这些人以为他还是当年的孩子?会醉酒闹事?会再成就一桩云家丑闻?这场仗他已经赢了,就算揭开伤疤也不会流出血来。
手机屏的盈盈蓝光在不开灯的客厅里如地狱鬼火,跳耀着提醒主人未接来电已经等待已久。云九天摸过来,瞟了一眼。
伤疤可以不流血,因为它已经在皮肤下溃烂。伤疤可以忘记自己的存在,不过,它忘不掉曾经的痛。
他将散落的头发捋向脑后,发丝间,意味不明的笑微微闪耀。等他转身上楼的时候,手机已经沉没在水族箱里,拖曳着一长串的泡沫在银龙间坠落。
第二天早晨,云九天晃晃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刚刚坐定,端起咖啡杯还没喝一口,就见云惊华火烧屁股一样冲了进来,那张老脸扭曲得跟麻花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摔,十几张照片散落开来。九天不为所动地端着咖啡杯,捡起一张,唇角含笑地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满眼的调侃。
“你不是早就习惯这些了吗?”
“你知道照片上那人是谁吗?!”云惊华不自觉得拔高了声贝:“你行啊!刚回来就给我制造话题,嫌我活得太长你小子就直说!”
“怎么?他是你私生子还是情人啊?”九天好整以暇地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叠覆在膝上,一派悠然。口气一如既往的欠缺恭敬与热情。云惊华倒是早已习惯,喘口气平息下自己的怒气,便将手中的报纸劈脸甩了过去。在撞上之前,九天手一招将报纸拿到手中。龙梅市发行量最好的《朝阳日报》这还是头一次整版只有一张图片,白底黑字的加粗标题:他们是宿敌?朋友?还是……省略号后面是无限可能。云九天俊美的脸顿时冰封,握住报纸的手骤然收紧,捏碎今晨刚刚出炉还散发着墨香的纸张。
“我知道你从未把我放在眼里,这我已经习惯了。可是你好歹要有云家继承人的自觉!我不管你想怎么样,这个人你给我记住了!他姓凤名舞,是我们云家的世仇!”
“闭嘴!”云九天突然起身,细长的手指深深插进额发了,他背对着自己的父亲,没人看见他的表情。云惊华知道这是他儿子无形的逐客令,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无法修复。四年不见,十六岁的稚嫩如今已经像挺拔的白杨一样立在自己面前。恍然间,云惊华觉的自己老了,老的只想缩在壁炉旁的摇椅上安然过冬。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这样的情绪总是一晃而过,不等人有所察觉就已经全副武装。云惊华走到门口不忘补充道:“别忘了晚上的宴会!”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云九天低头擦拭着手上的银戒,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不要命拍下了那些照片,不然他定要那人死无全尸。角度抓拍得极为艺术,凤舞的吻落在他的眉心,暧昧的姿态,暧昧的状态。说是朋友,多了份情欲缱绻,说是情人,又多了份防守与谨慎。更何况,他们原本的身份该是宿敌。
千秋万代,不共戴天!
云九天张开自己的双手,细长干燥的指尖有着厚厚的茧,他缓慢地合拢手指,碎发下的眸微微挑起,散发着凌然的气焰。
凤舞,我们走着瞧。
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也不是你以为开始的时候才开始。
云凤两家不聚头,这是商业圈里共识的一点。他们之间的恩怨没人知道,只晓得无论哪一家都是延续百年的大家族,他们有着辉煌的背景,骨子里都曾流着王公贵族的血。虽然时过境迁,现如今都有WWW.soudu.org了没落的势头,不过那也是将祖宗名誉演化成金钱权力的必经过程。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家族到底可以追溯到何年何代,那是个迷。
可是只有今晚会是个例外,龙梅市的顶级商业宴会,来的不是精英豪杰,就是上流社会的各路神明。混杂着国际巨星和末族王公,这个宴会注定了不平凡。而云凤两家人此时都会同时出现。他们只是暂时收起了恩怨,在推杯换盏,香鬓裙影间虎视眈眈,若有可能,立马会要了对方的命。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的责任。
云九天的声名和他本人一样深入人心,尤其是香闺名媛,只怕是已经刻入骨髓。他甫一出场,满堂的光华都聚到了他眸间。墨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深色偏银的衬衫,套着同色浅一号的外衣,磨旧的银质纽扣,最上面两颗任然解开展现着隐忍的性感。下面配了线条硬朗的西裤充分描摹着他修长的腿。他就是一种标志,代表着风华绝代。不管他想不想,他要走的路只有一条。
这世上没有王子,所以云九天笑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你要死了或者你已经死了。
凤舞是例外。
谁看见凤家少爷都会不由自主的微笑,心花怒放。只有云九天看见他满脸冰霜。他们分割在不同的圈子里,像是永生不得碰面的两极。凤舞瞟来一记微笑,云九天的火气就上升一寸。当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游弋在对方的地盘时,云九天斜睨着凤舞,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沈夜作为首席秘书跟随左右,少董事长的目光停留在哪里他比本人还清楚。凤家作为龙梅市的第二龙头,有着与云家不相上下的财权势力。凤家打个喷嚏,这皇天后土就得打吊瓶。沈夜作为外人无从得知真相,不过四年多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手段,总算是知道些旁枝末节,比如说,云家曾师承绝世武学,比如说,这武学是个迷。
凤家少爷拨开人群,慢慢踱到云九天跟前,每走一步笑容就灿烂一分,琥珀色的眸子,含香的唇,令人想起早春的樱,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清魅。他的身高和云九天不相上下,米白色手工刺绣的牛仔裤,流转着暗花的雪纺衬衫仅用一根丝带束起,和云九天不同的是,他肤色若雪,隐隐露着珍珠的色泽。颈间缠绕着精致简洁的方钻吊饰。
他像是一抹新雪,一阵清风,一眼甘泉。
就这样悠然降临,你可以无视他,却不能拒绝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