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是紫歌当班,小媚说李铁成一个劲地问她,那个叫方紫歌的女孩子今天怎么没在。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班,早晨交接的时候,紫歌闷闷不乐地对佩佩说那个人死了。
佩佩说哪个人啊?
就是前两天我和你们说过出车祸的那个男人,他女儿刚结婚的那个。紫歌道。
哎呀,我以为是哪个呢,又不是你的亲人,你那么伤心做什么?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事,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佩佩大大咧咧的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死亡不是自然规律,是有可以不必死的条件的,也就是说有存活的条件的。
紫歌仍然有些想不开,她艰难地说,一时都找不到恰当的词来。
紫歌说的是脑科重症监护室的患者张永先,他今天早晨四点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是个十五天前被急诊室送进来的患者,车祸。
四十五六的年纪,下岗工人,被劳动就业中心介绍到一家私企做更夫,那天他下夜班回家时骑着自行车越过一辆停靠在站点的公交车向自己家方向拐去,被公交车后面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倒在地,闻讯而来的家人和肇事者一起给他送到了医院。下午,他进入了昏迷状态,六神无主的老婆孩子才终于决定做开颅手术。
刚送来时便有严重的脑震荡反应,呕吐不止,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湖涂,拍过脑CT后发现他脑部严重淤血。
接班的医生苍促上阵,那个大夫姓关,紫歌亲眼见到张永先的老婆可能是受人指点,苦着脸挨个打点了有关手术的主要人员。
先WWW.soudu.org是关大夫,她在他的衣袋里塞进了厚厚的红包。
关大夫没有推让,连谢字都没有说,只是冷冰冰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出了医生办公室,她遇见了紫歌,又向紫歌打听哪个是麻醉师,紫歌指给她看,她便用满是皱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向衣袋,然后紧攥着衣袋里的什么东西,向麻醉师wWw.的办公室走去。
她走出来时脸色很轻松,以为该花的钱花到了,丈夫的性命便能保住。
可是老天有时真是专门和那些穷苦的百姓做对,或者,他故意要用这世间的悲苦来更加的丑化更加的突出世事的炎凉,手术刚做到十五分钟,竟然停电了!这样一个大医院停电了!手术室竟然停电了!而病人的脑袋已经被打开,患者二十多岁的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情急之中,她拉着新婚的丈夫说我们去电业局。然后就哭着跑了出去。
手术室这边也是一片混乱。关大夫也万没想到手术时会停电,而医院的总控室竟然没有人值班!
他忽然就对自己的技术没了把握,他一边擦汗一边急急地走出了手术室,回到医生办公室打通了脑外科专家杨主任家的电话,杨主任接到电话一边往医院赶一边给自己在电业局工作的丈夫打电话,不知是谁的电话起了作用,总之等到患者的女儿和杨主任先后回到医院后,医院又重新恢复了供电。
然后杨主任把没做完的手术接过来做完。
第三天,他醒了一次,她女儿拉着他的手说爸爸你若能听懂我的话就眨眨眼睛,他便眨了眨眼睛,他的女儿和老婆流着泪笑了,然后她的女儿对着几天没合眼苍老憔悴得如同深秋的枯草一样的妈妈说:“妈妈你就回家睡一觉吧。
但是,随后他又陷入了昏迷状态,伴着高烧。之后,医生便让他的家人四处托人购买进口的高档消炎药。
他术后的第五天,紫歌在重症监护室值班,当时他正在做呼吸喷雾,他的术后综合症已经影响到了呼吸。
他的家人见紫歌如此尽心地为病人翻身,又按摩后背,便又在她的衣袋里塞进了一百元钱,紫歌坚决婉拒,却仍被他们硬塞还了回来,好象她不收下便是拒绝了挽留生命的要求。
不是紫歌不爱钱,而是她私下里听关大夫和护士长说这个病人已感染了术后综合症,全身功能衰竭已经基本上没有希望了,可是他们包括护士长在内还是不动声色地在病人家属面前享受他们低三下四的缝迎,那种乞求的眼神,那种想挽留亲人生命的无力与凄楚,那种把医生当做救命的神一样的摹拜,让人感动,也让人自觉生命的无常,现实的苍白。
第六天,关大夫请来呼吸科的医生为他切开了气管,插上了管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