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心攸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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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心攸静静地坐在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泪流满面。

    她回来了,两年了,大学两年她没回过这里,意识中她认为这不是她的家,虽然,这里有她深爱的人。而现在,这里的一切居然都不存在了,没有了。

    三天前余心攸接到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冰冷的声音:“你是余心攸余小姐吗?您的舅舅与舅母于昨天晚上发生了车祸,很不幸地通知您,他们都遇难了,而你是他们所有资料显示的唯一亲人,麻烦您来处理一下。”

    舅舅舅母?她何时来的舅舅?她是孤儿啊。从奶奶去世后,她便没有亲人了。除了,他们。余心攸的心莫名地有隐隐的痛传来。

    “他的名字叫杨修,妻子叫王文丽。没错吧?”见好久没有回应,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到。

    电话这边,余心攸早已瘫软了身子,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肩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余小姐,请问你和已故杨先生的关系。”律师事务所的人已经找上了她。

    “他们是我的,恩,养父母。”余心攸顿了顿,事实上,她从未称呼他们为父母。

    “可是档案和户口上显示,杨先生是你的舅舅。你的母亲叫杨可心,是他的姐姐。他们夫妇二人所有保险的受益人都是你。”

    “可我是孤儿。”余心攸不愿相信,她宁愿他只是她的养父,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请您在这里签字,这栋房子,还有这些保险赔偿金,我们将在最快时间内转到您的名下。”

    不,我不要这些!我要房子做什么?我要赔偿金做什么?你们回来,回来呀!余心攸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下下地机械地撞在墙上,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连眼泪,都不肯流下来了。十几年,她拼命打造出的顽强与坚韧,都在一瞬间崩塌了,他们,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余心攸呆呆地在空荡的房子里坐了一整夜,wWw.此刻的她,再不是那个淡漠冷静的女孩了,命运将她最后的一丝骄傲都夺去了。

    突然,她发疯一样冲进他们的卧室,将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她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最后,余心攸在床下的抽屉里找出一本旧相册和一本日记。她颤抖着将相册打开。

    第一页,一个美丽的女子笑魇如花,那眉眼,分明就是余心攸,可她却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旧了,下方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映入心攸的眼帘:1977年,杨可心十八岁生日留念。

    第二页,一个笑容温暖的男子轻轻地拥着杨可心,杨可心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同样的一张脸,那种表情却是余心攸一辈子不能奢望的。同样的一行字:1978年,我们在一起。

    照片不多,翻到最后一页,杨可心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淡淡的哀伤。下面依旧是一行字:心攸,我们等爸爸回来。

    到了这里,余心攸已经满脸泪水,他,她,他们,是她的父母啊!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有父母的,自己也曾经有过幸福的一家。可是,为什么会只现在这样?

    余心攸看着那本日记,突然有些害怕了。里面,会不会记录着更残酷的现实?不然,她的幸福又为何这样的短暂!WWW.soudu.org她将手缓缓伸向那本泛黄的日记,就在她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猛地缩了回来,她的心,究竟还能承受多少?

    过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翻开了那本日记。

    80年5月1日

    我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自己完了。我爱上了他,那个儒雅清秀的男人,那个叫余忧民的男人。

    5月3日

    今天他对我笑,他的笑容像天空一样纯净,像阳光一样灿烂,如果能每日看到他的笑,我宁愿付出一切。

    5月6日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有结果,他终究是要回去的,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让人欲罢不能,让人奋不顾身。

    ......

    84年3月15日

    再过20天,我的宝宝就要出生了。我不怪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有权利选择明天。我只是恨,恨自己这样软弱,如何给我的孩子幸福。我知道,他们都不同意的生下孩子,这意味着以后我的人生都将很艰难,可是,没有他,至少,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余心攸的心在剧烈地颤抖,原来,她不是孤儿,她有一个美丽的母亲和俊秀的父亲。她继续看了下去,下面的笔迹却不一样了。

    84年4月4日

    我的外甥女余心攸出生了,姐姐为她取的名字,纪念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孩子出生时她大出血,最后医生对着我们摇头的时候,我完全地崩溃了。我那美丽如花的姐姐,只有二十二岁的姐姐,就这样为了他的孩子,死去了。我恨他,也恨这个孩子,他们夺走了我最爱的姐姐。我离开了家,离开这个伤心地,只带走了这本日记,从此再也没有回去,只每个月寄足够的生活费回家。那一年,我十五岁。我和母亲商量好,对这个孩子隐瞒一切。

    1996年3月

    我原本准备一辈子也不要打开这本日记。

    母亲去世了,临终前,她要我照顾小心攸,我的外甥女。当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呆在了原地,只有十二岁的她,已经有了姐姐当年的风情,如一朵出水芙蓉,那么美丽。我将她带回家,让她叫我叔叔。

    姐姐,我唯有以此来悼念你。

    看着她一的长大,越来越像她,我的心开始动摇。是的,我从小便爱着自己的姐姐,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当她第一眼见到余忧民时,我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内心,多么的愤怒。我必须控制自己,于是我与一个爱慕我很久的女孩结了婚。她视心攸如己出,她是个善良的女子,渐渐地,我内心那头狂吼的狮子在她的爱里融化。看着心攸,我再没有那种狂燥与不安。可我发现,这个孩子看向我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安,是报应吧。

    我不能再写日记了,总有一天,我和姐姐的秘密都将被这本日记曝露在阳光下。我要将它藏起来,在我内心的最深处。

    余心攸呆住了,原来他,爱着她的妈妈,他的姐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日记从她的手中滑落到地上,一只折好的纸鹤落了下来。余心攸拣起它,发现里面仿佛有字。

    心攸: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

    一切的秘密,都该随着我的离开而消逝了吧。是的,我是你的亲舅舅,我自私地不想让你知道一切,因为,我恨那个男人,那个把你母亲夺走的男人。

    可是我的恨却在你天真纯净的眼神中一消逝,我多么怕,自己有一天会忘了姐姐。那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绝对不可饶恕。

    如果你看了这封信,那么日记的内容你一定也看见了。关于你的身世,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了,余忧民的一切,我们都知道的太少。至今为止,我只知道他是北京人,父亲是一位文革时受了处分的高官,你如果想找他,就拿着那张照片去试试吧。

    我的一切都留给你了,原谅舅舅,原谅自私的我,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杨修绝笔

    一切都乱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遗书?他们不是车祸吗?杨修,你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折磨我一生吗?为什么舅母也和他一起...余心攸麻木地收拾着满地凌乱的东西,最后,她拾起他生前最爱穿的一件衬衫,披在身上。那上面,还有他的气息。父亲,母亲,余忧民,杨可心,这些名字与她和干?她一出生,便没有了这些人的影子。可是杨修,他真实地在她的生命中生活了六年啊,他凭什么就这样丢下她?

    余心攸已经乱了,她果然是个不祥的孩子,她的生日,居然是泪雨纷飞的清明节。从她出生那天起,不,或者从她还未出生,该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便不断地离去,或远或近,总之,都再也不回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