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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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是苏若南哎,快看……”,一个WWW.soudu.org女孩拉着身边人轻喊。

    自从若南踏进学校的一刻,这样的声音就从来没有断过,从小学第一次有女生送小红花给他,到初中、高中、再到现在,他的课桌里永远都会有给他的情书和漂亮的各种小心思。他低着头向教室走去,这些……他现在是不能考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苏若南……同学”。

    他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大眼睛的女孩——是隔壁班的小蓝。

    “有什么事吗?”。

    “啊?这个……那个……”,她双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

    眼看上课铃声就快响了,若南对她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教近代史的老太婆是每次课必点名的。

    “请你收下这个!”。她下定决心,奋力一搏,将背后手里的东西交纳出来。

    是一封信。淡淡的粉色信封,右侧角落还叠着两颗心。属于活在梦幻里的小女生。

    看她埋着头,紧张不已,若南只有接过礼物,转身向教室跑去。

    爱情?……仿佛离自己太遥远。

    “若南,我先走了哦,你收拾完赶快回家吧,记得锁好门”,大堂经理挥挥手说。

    若南抬头应了一声,又继续擦着桌子。

    放学后在快餐店打工,一个月最多也不过几百元,不过对他来说,能补贴家用,减轻母亲的负担就已经很不错了,深夜的天空飘着零星小雨,若南紧紧领口,把双手交叉裹住身体,一边走一边想。父亲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因事故撒手人寰,母亲没有固定收入,只有四处打点零工,一路慢慢抚养他长大、读书、直到现在,他刚刚考上大学,但是一年好几千的学费对他家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每天打两份工,应该就能凑够学费了吧?”,若南心想。

    住别墅开宝马和捡垃圾收废品,都是人生,若南望着走在自己身前一个收集废品的老婆婆心里默想。

    夜里还有最后一班地铁。他在站台上,风从隧道里灌出来,冷得直哆嗦。

    等车的人不多,加起来不过二三十个。大家都默不作声,站台上了无生气。

    终于地铁进站。若南靠在最后面的座位上,闭上眼休息。车厢里充满着香烟和汗水的气味。

    学校和打零工的餐厅在旺角,他的家则在蓝田,这条地铁属观塘线,经海底隧道,终点在调景岭。

    恍惚中,突然列车一阵急停,“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往后倒退一下,最后完全停下来,车厢内也没有了照明的灯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有人开始叫骂,小孩尖利地哭闹起来。

    这时有人看见车外有闪光和烟雾,人们纷纷打开车门像车头跑去——列车已经驶出站台许久,往回走似乎不大可能,只有向前进,穿过这段海底隧道便离蓝田站不远了。

    若南在黑暗中慢慢走着,此前从来没有独步穿越海底的经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真是好笑。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似乎那人正排开众人向自己跑来。

    他回过头,却看不见那个人的脸,模模糊糊地隐匿在黑暗中。他扯住若南的袖口,要他跟他走。若南有些害怕,大叫一声,使劲挣脱开来,转身往前跑去。

    渐渐地,离身后的众人越来越远。空空荡荡的隧道里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被放大了数倍。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进是退。

    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物体泛着微弱的蓝光,他为自己壮壮胆,向前走去。

    是一颗水蓝色的石头,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看久了竟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真是稀奇,在这样的环境中,它竟可以自己发光,就像一颗眼珠,诡异地盯着自己看。

    渐渐地,起了浓雾,仿佛支支纤手覆裹住他,轻柔的潮水轻轻荡漾开来,漫过他的脚底,缓缓倚上他的脸庞。若南看不清来路,也不知道前程,他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他渐渐沉溺。

    夜风呼啸,十一月了,天气渐冷,就快下雪了吧?

    雪花纷纷扬扬,四散飘落,惹开了门前一树梨花。白色的花瓣在雪花里翻飞,四野里幽香扑鼻。风雪中,一个身影站在远处呼唤着他的名字。若南……若南……。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若南的耳边。

    是……父亲吗?

    若南努力地睁开眼,醒来却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胸口憋闷得厉害。

    这是哪里?

    触摸四壁,他竟然躺在一个箱子里。确切地说,他是躺在一口棺材里。棺木应该是选用上等的木料,透着幽幽的香气,让人目眩神迷。

    若南觉得浑身困乏,咬咬牙,用尽浑身力气拍打起这个囚他的密室。

    这是梦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灵魂渐渐抽离,坠入黑暗的梦境。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声响。就像溺水时寻到的一根椽木,或是沙漠里的一湾清泉,微微的光亮投射进来,轻抚着若南的眼眸,他挣扎着回归魂魄,睁开眼睛,发现和他对视的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深邃而有力,往上,两道黑色的剑眉斜飞入鬓角,鼻梁英挺,漆黑的头发向上梳起并穿过金色的头冠,熨烫而妥帖。

    十足的贵人架势。

    “母后,就是‘她’了”,那个男人看着他,缓缓说。

    声音浑厚饱满。

    “我?为什么找我?”,若南恍恍惚惚地想。

    棺材的盖子被缓缓抬开。

    若南想起身,刚一用力,手臂便失血般一阵酸麻,身子又重重跌落下去。

    眼前那男人迅速伸出手,接住他的身躯。

    “好快的速度啊”,若南吃了一惊。

    自己被他横抱出棺材的那一刻,若南才得以看清四周的景象。

    这一个密室全是用巨大的槐黄色巨石修建而成,里面的铺设虽不算精雕细琢,但也整洁有序,四壁点着长明的烛火,显出一种神圣感,就像若南在小说书里看到过的祭祀台。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站立着一位妇人,同样深蓝色的眼睛,黑色长发,安详的面容,绛紫色的裙摆铺落在身下。

    若南眼见这一切,愈发觉得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妇人缓缓移步近身,轻轻掰开若南的手,颔首道:“不错,带‘她’去休息吧”。

    若南狐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不由大吃一惊:自己的手里竟然握着那颗水蓝色的石头。

    男人抱着他穿过长长的甬道,并不说话,只是一路向前走。

    若南突然觉得别扭,自己再怎样也是十八男儿,怎么让另一个男人新娘抱?!便挣扎着要下来。

    “听话,别动”,那男人止住他,轻轻微笑,语气温柔。

    话落,两人已由一扇隐秘的门进入另外一间房间。

    拍电影么?!若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房间挂满了深红色的异域织锦,数道沙帘垂落门前,桌上的杯盏烛台全都嵌着晶莹的各色宝石,脚下是让人陷及脚踝的柔软地毯,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床,被褥蓬软,一看就是让人安心睡眠之地。

    眼前的男人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便开始褪解自己的衣物。

    直到看见他魁梧健壮的身体,若南才醒过神来,红着脸大喝道:“你究竟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男人似乎吃了一惊,一脸疑虑,慢慢开口问:“你……是男的?”

    若南的脑袋“轰”地炸开来。

    自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不然我难道还是女人?!”,他急道。

    那男人惊异片刻,猛然上前,“哗啦”扯下若南的上衣,盯着他的胸脯。半天才自语道:“果然如此……”。

    若南又羞又气,提手便是一拳。

    竟软软的,被他捏在掌中。

    只听那男人自言自语:“玄素的预言难道出了错?”

    “什么预言?”,若南拉住他的手问,“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转头看向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突然翻身把若南双手反绑压在身下,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

    若南疼得要命,他这十八年来打过的架屈指可数:“放开我!我还要问你这是哪儿呢!”

    男人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然后转过身一边慢慢穿上自己的上衣,一边说道:“你怕是异族的奸wWw.细,如再不从实招来,当行刀刑”。

    “免刑?”,若南问,“那是什么?”

    男人凑过脸来轻声道,“砍头”。

    若南吓得往后退去好几步,他知道眼前这个怪人是说到做到的,那还不如自己提前下手,赶快从这个噩梦中清醒过来,于是瞅准一个机会拔腿就往门口跑。谁知那男人形如闪电,几步就窜至门口挡住他的去路。

    “形迹暴露了……想跑?”,他英俊的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就像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猫。

    若南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清楚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自己像是被传送到了一个奇怪的时空和陌生的地点。

    但是这一切,都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啊。家呢?母亲呢?若南晃神思索。

    “那么……来人啊!”,男人喝到。

    “等等!我说”。

    若南跌坐在地上,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讲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盯着他的双眼,一脸狐疑地表情。

    对啊,别说他了,我都不信自己的鬼话。若南有些丧气。

    男人慢慢起身,笑起来,说道:“原来都是真的”。

    “什么?”,若南不解。

    男人向他解释了一切。

    他叫吾辰,亚伯族的王。

    “亚伯族?”,若南从未听过。

    吾辰不理他,继续说道:“从洛神踏湖、观音水瓶,到雷峰塔压白蛇妖,狐媚轻扣小轩窗。世世轮回中,神、魔、鬼、人、仙、妖形成了六足鼎立而又纠缠不清的红尘恩怨。神被认为不老不死。若修炼有尽头,正果应是非神莫属,无嗔无怒,一颗慈悲心,冷眼看世间。万物景仰,云掩雾绕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样子已模糊,幻化于心间,是意念,是日升月落,硕星精气。魔为无生无死。正邪不两立,有正也有邪。不知魔的存在是为了映衬神的伟大,还是不甘寂寞。十八层深渊的粉身碎骨,义无反顾,机关算尽的狰狞,执迷不悟。冲不破桎梏的枷锁,看不清最终的定位。鬼为非生非死。既是一切生命的终点,那前世今生也不过是一个个鬼魄你来我往的拼凑。偶尔有孤魂野鬼的存在,是因为衣襟不小心沾上了人间红丝,有了片断回忆而舍不得拂去,结果只能昼伏夜出,郁郁无奈游走于人间通往地下的长廊。人既脆弱也坚固,既复杂也单纯。有朝三暮四,更有寒窑苦守,琅琅乾坤,生老病死,情仇恩怨,在自然和非自然力之间,昙花一现过完一生。欲望下的争斗纷扰到头变空空,如何来,再如何去。对仙而言,大凡最后一道牵绊都是情关。七情六欲褪尽后的衣袖飘飘,扶摇直上。总有道士和尚念念有词‘舍了舍了,了了了了’这是小舍。当有一日这舍这了变成了真舍真了,也就羽化登仙了。只是不知道那过海的八仙脸上的微笑,是否真的蔓延到了心里。妖是风痴情种。花妖蝶妖,狐妖兔妖。懵懂情缘,不识世事。承泽雨露恩,用千百年修行换朝夕相守;三生石畔绛珠泪不过结了一个无妄无果的冤家结。妖气尽散后,被打回元形的只是身,那颗识尽百般滋味的心却隐隐。我们亚伯族是人类的其中一族”,他笑着看了若南一眼,“那么,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若南还在回想他刚才所说的一切,一脸茫然的表情完全难以置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