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数九严寒之际,刀土司一家都倦缩在土司府里,整日烤火,喝酒吃肉,很少有人外出活动。
金孔雀呆在土司府中觉得百无聊赖,一日三餐之后,常到阿爸的十九姨太李李悦容房中玩耍,跟她学一些吹拉弹唱的技艺。李悦容是汉家女子,是刀剁才最小的老婆,年龄也很小,还不到三十岁,非常年轻漂亮。她本是通海县李家庄人氏,因自幼父母双亡,被一个走江湖卖艺为生的老人收养,随他飘零江湖,流浪四方。
李悦容长大后才色双绝,各种乐器,吹拉弹唱,无所不会,无所不精。十八岁那年,他们父女俩在昆明城里卖艺,红楼里的一个鸨娘看上了正值豆蔻年华的李悦容,那鸨娘和官府有交情,仗势欺人,逼迫她的养父将她卖给自己做妓女。李悦容的养父虽说是个在街头卖艺的老人,但颇有骨气,他不愿意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卖到红楼里为妓。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父女俩远走高飞了。
父女俩来到遥远的佛海,仍然以卖艺为生,但佛海之地是傣家人的地盘,在这块蓝宝石一样的土地上生活的人,几乎都是傣族人,虽说是歌舞之乡,但他们听不懂汉家人的美妙音乐,靠吹拉弹唱根本无法维持生计。于是,父女俩在佛海的生活很艰难,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只得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
那一年的冬天,佛海下了一场大雪,李悦容的养父年老体弱,加之衣服单薄,被冻死在了街头。李悦容无奈,只好插标卖身,求银葬父。刀土司知道后,叫管家阿曼拿银子将她买下,又帮她料理了养父的后事wWw.,领进府中作为一名歌妓,每逢欢宴的时候就叫她吹拉弹唱,以资娱乐。
后来,那老登徒子刀土司见李悦容才色双绝,风情万种,便将她纳为小妾,做了十九姨太。那时候,在傣家,一风俗,男人们可以娶好多个媳妇,但无论是多么富有的人家,哪怕是土司老爷,一般都不会超过二十个,因为“二十”是“儿失”的谐音,所以,傣家人图吉利,从不娶第二十个老婆。因此,李悦容便成了刀土司的最后一个小老婆——十九姨太。
老奸巨猾的刀剁才,哪怕是在情场上也颇有心计,游刃有余,留有余地。当他娶了十八姨太后,便不再娶了,留下了一个指标,以免以后自己遇到什么心仪的美女而无法娶之,那样他会感到终身遗憾的。果不其然,当他见到美仑美妍的李悦容时,神魂颠倒之余,不得不额手相庆,要不是自己颇有心计,留下了一个指标,也许就娶不成这位貌若仙女的天生尤物了。
刀土司虽然娶了才色双绝的李悦容,但那是桌子上的花瓶——摆设。李悦容被娶时刚刚二十岁,还是花朵一样的女人,可刀土司已经是个老朽了,虽然是个雄性动物,但男女之事,头三年还勉强可以,渐渐地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经常阴差阳错,乱点鸳鸯谱。俗话说,男人爱俏,女人爱钞。但李悦容并不是一个爱钞的女人,她总在心里幻想着嫁一个年龄相当,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夫唱妇随,哪怕穷一点,苦一点,那小日子也应该是甜蜜幸福的。谁知却嫁了个糟老头,真是差强人意。她的爱情故事为什么没有演绎成《牛郎和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及《白蛇传》之类的美丽故事呢?因为美丽的爱情故事总是在神话中,在戏文里,在亘古那个遥远的时代。
十九姨太在土司府中已经住了八年。青春难留,韶华易逝。每当她清晨起来梳妆的时候,望着镜中那个已经有几丝细细的鱼尾纹爬上眼角的自己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喟然长叹,一股莫名的孤独和凄凉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在十九个土司婆中,尽管刀土司最宠爱的是年轻貌美的十九姨太,隔三岔五的总要跑到她屋里来睡觉,然而这对正值盛年的李悦容来说,毕竟是隔靴搔痒。因为刀土司毕竟老了,早年床第之上勇猛善战的英雄气概已经丧失殆尽,那杆久经沙场的老枪也已经变成了银样镴枪头,不是阳痿就是望门倒,好不容易进去了,也是早泄。往往是十九姨太刚刚“性趣盎然”,刀土司却开始大浪淘沙,已经退潮了。弄得十九姨太浑身难受,心灰意冷,抑郁到了极点。
品味人生,她的心中总是百感交集,犹如波澜起伏的大海,好长时间都难以平静下来。她怨自己命苦,自幼失去父母,跟养父行走江湖,长大后没有嫁到一个如意郎君,而是嫁给了刀剁才这个老朽做小老婆,虽然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高楼大厦,穿的是绫罗绸缎,看似荣华富贵了,但却做了一个活寡妇。她有点儿后悔了,常常在心里想,早知今日,何不当初,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遁入青楼,过几年快乐时光,攒足银子后再从良嫁人。
所有的这一切,在十九姨太看来似乎都是命运的安排,慢慢地,她感到心灰意冷,便和众土司婆一样把心思转向了虚无缥缈的佛门,整日烧香拜佛。但她毕竟是一个粉嫩少妇,加之是个汉家女子,与一心向佛的傣家女子不同,心中始终不服气,不甘于寂寞,那颗骚动不安的少妇之心,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一日傍晚,一向足不出户的十九姨太,用过晚饭后,忽然心血来潮,穿得厚厚实实的,带着贴身丫鬟玉儿漫不经心地穿过后花园,走过前院,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大门口。也许是因缘巧合吧,冥冥之中,有缘人终究要撞在一起。
大门口有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男人正在和守门的家兵纠缠,一个家兵趾高气扬地喝道:“走开,走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爷出门了,不在家里,过几天再来吧。”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苦苦哀求道:“兄弟,你就让我进去吧,老爷不在,你就让我见见小夫人吧,她是我老乡。”
十九姨太听见了,不由心头一阵紧张,强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众人一愣,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她。十九姨太定了定神,悠然不迫地走过去,看了看那男人,却不认识对方,而对方也似乎并不认识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