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火急火燎地从妓女身上跳起来,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系好就往外冲。赶到竹林的时候,却依旧是晚了一步。
竹林子里,有两道人影贴着地飞一般的掠过去了,只来得及看清一道艳红,一道银白。夹杂着一路远去的刀剑相加的声音。风里留下几缕带着体温的,暖洋洋的甜香。
以及藏在暖香下面,暗流涌动的血腥味。
他家那位曾经做威做福、威风八面的大少爷,此刻正赤条条的躺在泥地里,翻着白眼,生死未卜。两条腿不知被什么厉器划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几处划得颇深,甚至露出了白生生的腿骨!
有位银发如瀑的青衣女子正蹲在他家主子身旁,翻开了眼睑仔细查看着,一点也不在意满地的血污脏了她烟似的裙摆。
“少爷!少爷!!!”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搂着那具血淋淋的身体大哭起来。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少爷便成了此般模样?!莫不是平日里的仇家来寻仇!?这可如何是好?回得府去,老爷夫人怪罪下来,还不得拿乱棍打死他这个擅离职守的小跟班儿?!
胡思乱想到此,小厮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越发哭的掏心挖肺了。
那青衣女子似乎看穿了小厮的想法,缓缓立起身,清雅的声音水珠似的落下来:“小哥儿莫哭,你家少爷尚未断气。且速速归家,唤人来抬了你主子去,好生医治方是。若是惧怕家里责罚时,且教你个眉目:你只回作是霓裳欲加害与你家主子,被狐仙阁洚莲救下——枕边之人口蜜腹剑,不是小厮们能顾得周全的事,想来陈家老爷必定不会十分怪罪与你才是。”
小厮怔了怔神,抖抖擞擞地伸了手去探主子的鼻息:虽然微弱,暖痒痒的气息却实实在在的一下一下吞吐着。
少爷还活着!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他弹跳而起,飞也似的奔家去了。
匆忙间回头望了一眼,那银发青衣的女子依旧立在那里。垂了目,花容月貌,兰一般纤细芬芳。然而两弯柳叶细眉间,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阴霾,仿佛积累了多年的怨,抹不去,淡淡的哀愁着。
那席烟一样飘渺的裙裾间,有一管晶莹在微微摇晃着,透着背面的青,模糊了形状。
------------------------------------------------------------------------------------------------------------------------------------------------风里传来的人声渐渐稠密起来,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准备新一日的生活。
目莲抬头望了望从竹叶缝隙里透进来的天空,深沉的黑幕已经褪去,余下的,是泛着深蓝的灰白,在离头顶很遥远的地方悬挂着。
算一算时间,陈家的人很快就会到了。而孟瑶一路追赶着霓裳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折回。救助的场面必定十分混乱嘈杂,不是好清净的她乐意参与其中的。
于是她准备先走了。
挪了挪脚,抖落鞋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上WWW.soudu.org的几滴晨露。喧闹了一整夜,看了满目的奢华荼靡,头脑有些微微的发涨,身子也的确觉得乏了。若不是半路碰见这起事故,耽搁wWw.了下来,此时的她应该已经能够窝在自己清幽的小屋里稍做休憩。
她垂了头,再一次捋平了长裙上错乱的碎褶,即使它的边缘沾满了污血。
既然已从霓裳嘴里夺回了这大半条人命,那么陈家大少爷的伤势如何,之后能恢复的如何,都已与她无关。
莲步轻移,她向竹林的边缘走去。
她是妖,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人心的险恶易变,贪婪污浊,百年来,她是看在眼里的。即使孟瑶一直半真半假的笑话她是作为一个人类存活在世上,而不是一只妖。然而在心底某个地方,她却是一直在隐隐地,排斥着这丑陋的、功利的生存方式的。
她救他,不过是一直无法适应如霓裳一般凶残野蛮的杀戮方式而已,不过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有生命在她面前流逝而已。
所以,和救助的对象无关,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亦或是猪羊牛马也好,她都会以自己可以容忍的方式,去尊重任何一条生命的延续。
然而,一路走着走着,心里却渐渐有了些微的欢娱,些微的放松——也许,潜意识里,她也在相信着,救下这个男人,是在为自己百年前的恶行赎罪。
至于孟瑶……他会出手,应该纯粹是因为不想让别的妖怪在自己的地盘捕食而已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