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北京,我还会回来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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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成康在宿舍里正在对人生做阶段性总结,奇怪的是他的总结居然是画出的各种树状图。正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玄机的时候,手机响了。成康不紧不慢接起电话来,一个女人大大咧咧的声音:“喂,你是成康吗?”

    “是我,哪位?”成康感到很奇怪,因为她居然不是黄馨华,在成康的手机里出现过的女人声音只有黄馨华。

    “你的朋友肖哲病倒了!”女人急促的声音。

    “啊,在哪里?”成康紧张起来。

    “在厂东路第8个电线杆的地方。”

    “好的,往哪边数第8个?”成康边往楼下走边问。

    “往左边。”妇女说着。

    “我不分左右,只分东西南北向。”成康说。

    “你来吧,急死个人儿,你看见有人躺路边,一个穿红衣服的妇女和一个小伙不就行啦吗!”妇女非常着急的声音。

    “好的!好的!”成康挂了电话,感觉怪怪的。

    成康打了车,向厂东路奔去,远远就发现肖哲和红衣服的妇女了。

    肖哲还清醒,斜靠电线杆上。“不能喝酒,昨天喝多了,痔疮就发作了。”肖哲有气无力地说。

    “你车呢?”成康问。

    “早上觉得屁股不适,就没有骑车,想走到厂里去呢,没想到。”肖哲说完,谢了谢大姐,那个红衣妇女上班去了。

    “送你去职工医院吧。”成康说,“接电话说,你跟一个红衣妇女躺大街上,我都蒙了。”

    “还开玩笑呢。”肖哲说。

    在职工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再做保守治疗了,转到其他医院做痔疮手术。

    成康负责把肖哲转到了二龙路肛肠医院,在办理入院手续时,觉得医院环境很熟,仔细打量才发现,以前到这里开发过程序,而且在窗口看见电脑里运行的就是自己当初和侯哥开发的程序。

    成康觉得很郁闷,给阿甘打了个电话:“阿甘,我们给医院开发的程序怎么他们在用?”

    “不会吧!”

    “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阿甘笑着说道。

    见着肖哲,成康把这事说了,肖哲说:“指不定阿甘跟这医院怎么签的合同呢,如果他用另外一个公司签的,你怎么知道?”

    “靠!”成康说出一个难得的靠字,脸上非常难看。

    等我们都去看肖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肖哲穿起了条纹病号服,一脸羸弱,但是依然有笑容,说:“妈的,这辈子的病都得完了就好了。”

    “屁大点儿事,终于把你给难倒了!”李伦说。

    “要是不吃饭,这屁股我宁可不要了。”肖哲说。

    正说话时,我看见曹慧从走廊走过来,我们俩都很怪地笑了,我连忙说:“再叫叔叔我跟你急啊!”

    曹慧抿着嘴,什么也不说,拎着水果进去了。

    在一个无趣的下午,成康搭乘一辆开往北京郊县房山的小公共汽车。他衣衫不整,双眼微睁,手中拿着一张《北京青年报》,报上有一整版关于"蹦极跳"的内容??一种从欧美流行到中国的极限运动,运动员是普通人,心脏健全就行。方式是将两条腿用一根橡皮筋绑住,从一个高台上鱼跃而下,一开始作自由落体运动,然后在胡克弹性定律原理指导下上下弹动,最后像一条栓在钓鱼线上的鱼被人从鱼钩上解下,运往岸边。

    成康到达房山拒马河时,已是正午十分。骄阳灼人,从清澈的拒马河上游送来一股凉风。高高的蹦极挑台像一只巨臂张狂地刺向天空,从对面的河滩往上看,它是一个巨大的黑影。

    没过多久,运送人到蹦极台的缆车开始运转,人群如蟒蛇逶迤很远。负责蹦极的教练的工作WWW.soudu.org就是将人从50米的悬崖上推下去。

    蹦极台上每10分钟就会呼啸落下一个人。在巨大的山崖的映衬下,人就像一团渺小的破布,在一根白色细线上来回抖动,颇像以人为诱饵在山崖上钓河中的巨兽。

    每一个人落下时,周围会激起巨大的声波,美丽少女的惊声尖叫使绑在绳端的小伙子的下落多出许多荣耀。每一个跳下的人都有一批观众在为他们鼓劲。蹦极如果没有观众喝彩,整个过程显得很唐突,陡增几分悲壮。

    在成康前面跳下的是一个体态肥胖的中年妇女,她是一个缺乏观众的英雄,身着一套咖啡色职业装,表情平静中有几分郁闷,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镇定,有哀大心死之态,对高空没有丝毫恐惧。当教练在她腿上绑上蹦极绳后,她主动走上了伸出平台的挑台。一般游客的表现是这样的:在购完票走向平台的时候显得踌躇满志,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向台下欢呼的观众振臂抛吻;等教练给他绑上绳索时,表情变得庄重起来,两眼似看非看平台中央开的一个供勇士往万丈深渊看的小口,等教练让他走向起跳板时,意识让自己往挑台上走,腿却还在原地僵直或者疲软得站不直,表情已经因恐惧而僵硬,最后被教练扶上挑台时,上身往后仰,牙齿露出来。教练数两遍3、2、1还是见下跳,最后教练只好来个推背图,将其推下,人就像一枚炸弹一样笔直往下落,等到了绳的尽头,绳会将人拉一个180度的转弯,这时候从崖下传来一声"啊"的大叫,观众才知道此人还神智清醒。绳在空中弹了五、六个回合,人在绳端倒垂着,一条小船将还在绳上蚯动的人从绳上卸下运到对岸,然后那人就会坐在河岸久久不动,仿佛在回味死亡隧道的滋味。

    职业女士是以极其优美的鱼跃式刺向蓝天又落向峡谷的。由于没有一个观众是属于她的,她的表演美丽而沉默,颇像众人在观看一个无力挽救的自杀者。

    成康在她跳下后被绑上。不过他没有那位女士那么镇定,他不断给自己打气,要求自己镇定,但是腿肚子根本不听话,开始跟打摆子似的抽搐。他扶着柱子,一步步往伸出的挑台挪,教练想帮他,他认为自己还行,两腿却像戴了脚镣一样,每一步都气定神凝,紧张万分,眼下的50多米深渊看上去透着一股凉气,而且有比地心更大的引力。人在风中开始失去重心,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精确的控制能力。

    不知道深吸了多少口气,成康终于举起了自己的臂膀,他这时候已经不能靠意志,而是靠想象来指导自己的行为,他想象自己是一只巨大wWw.的黑身白头岩鹰,在迎着上升的气流展翅。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只要自己的身体往前稍稍前倾,就会迎风飞翔。在观众眼里,他其实两只胳膊一高一低,两腿跟八旬老人罗圈腿一样支撑着,他非常滑稽地将脖子往前一抻,整个身体像被人推下的一块废铁,哑然落人空气中。

    巨大的风声使他根本听不见观众的呼喊,两耳只有嗖嗖轰鸣,等他睁开眼时,水急速扑面而来,他不禁失声叫道: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