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跳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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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任调度在一个路口分开,我感到一片茫然,在街上随意骑了一圈,才回到宿舍。

    在宿舍里,见肖哲躺在床上看《孙子兵法》,我说:“别孙子兵法了,当孙子是没有办法的。”

    肖哲说:“怎么啦,又郁闷了?”

    “何止郁闷,简直遭人暗算!”我说道。

    “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你还好好活着!”

    “复杂,复杂,厂里斗争复杂!”我叹道,说着,我去食堂买了一瓶啤酒和一些肉食上来,准备在电炉上加工一下。

    肖哲见我要到床底下去掏电炉,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电炉被房管没收了。”

    “什么时候?”我愤懑地问。

    “就刚才,你前脚出去,他们后脚就进来!”肖哲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丫挺的不能不让他们收走啊?”我嚷道。

    “我制止得了吗?”肖哲抬起头说。

    我干脆仰面倒在床上,连吃饭的意思也没有了。

    肖哲扔给我一只烟,给我点上,然后也倒在床上。

    肖哲瘦高的个子,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略慢,不失风趣,会些诗文,喜欢写日记,不太像东北人。刚来的时候他就将一幅美人像贴在床头,让我们猜是谁。我说是港台名星,胡勇甚至认为一定是台湾的,只有贾朝阳慢慢用带尾音的湖南普通话说是肖哲的老婆。肖哲则默不作声,我和胡勇一起惊叹肖哲有如此艳福,有如此漂亮的老婆(我们称人的女朋友为老婆),肖哲谦虚地说一般一般。

    肖哲在床上大口地吞云吐雾,我问:“君有何忧?”

    肖哲说:“老婆来信了。”

    "这不是喜事吗,忧从何来?"我颇觉他多虑。

    肖哲自言自语地说:“自从上次来宿舍以后,她的信心受到动摇。”

    “那不管我的事,那是成康自导自演的。”我说道。

    “跟那个无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不能将老婆分过来,这种感情将何以为继?”肖哲将一股烟吹得老高。

    这时候,贾朝阳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从外面一颠一颠回来了,见我们如此沉默,打趣说:“怎么,又多愁善感起来了,还像不像男人?”

    我将肖哲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贾朝阳潇洒地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纠正说:“不是患无妻,而是患无爱情!”

    贾朝阳一边脱工作服,一边眨巴着拿掉眼镜的近视眼说:“什么###爱情,是真爱情就算分不到一起也过来了。”

    我从床上扭起身来说:“太俗!”

    贾朝阳换完衣服,突然精气很足地说:“兄wWw.弟们,我这里从厂工会弄了几张蒙娜克的蹦迪票,不如今天去蹦迪?”

    这个主意不坏,我一下子坐起来,肖汉也坐起来,我们被激活了。我到对面宿舍叫上成康和李为,李伦还没有回宿舍,只好舍他而去。

    杨杰是北京郊县顺义的,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就不愿意呆了,强烈要求重新分配回顺义老家,最后他如愿以偿,所以现在成康的宿舍只住三个人。

    成康一边跟着走一边很认真地说:“我不会蹦迪!”

    我不屑地说:“你会不会蹦?”

    成康说:“会!”

    我说:“那就跟着走!”

    一帮人闹闹哄哄出了宿舍,叫了一辆黄色面的,向五棵松蒙娜克迪厅前进。

    在车上我问成康:“你们厂里的计算机系统建得怎么样了?”

    成康一脸麻木说:“不知道。”

    “你已经参加了厂里计算机网络的建设,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帮计算机室一起调查了全厂的系统需求,现在等着领导批示。据说全公司的计算机系统由电子公司来做,我们只是辅助一起开发,将来接手管理。”

    “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现在在机修科跟班,经常和机修主任到车间去逛,蛮好玩!”

    “怎么个好玩?”

    “车间的人全是三点式的。”成康说完自个儿笑了。

    “你说他们穿着三点式上班?”

    “别想歪了,脸是三点式:两只眼睛和一张嘴是白的,其他地方都是黑的。”成康依然还在自顾笑。

    贾朝阳说:“太小儿科,我跟你们讲个好玩的。”

    “不是你半夜给你们办公室老处女抽屉里放玫瑰,第二天把人家给激动得心脏突停的事儿吧。”肖哲奚落道。

    “别瞎扯。”贾朝阳说,说正经事儿。

    “哎,这事儿可是正经事儿,怎么没有听说啊。”我起哄道。

    “没什么,出了一次洋相而已。给你们讲一个班中干私活的事情吧。”贾朝阳说。

    “什么班中干私活,讲讲!”大家兴趣盎然。

    “今天我们厂早调会公开批评了一个副科长。”

    “他犯什么错误?”

    “晚上他值班,厂长来查岗,一看这哥们不在岗位上,拿手电在车间几个房间里乱照,结果发现这哥们跟一个女工正在干事呢,呵呵。厂长暴怒,扣他一个月奖金,报到劳资部,要写一个理由啊,也不能照直写啊,费老劲才想出一个理由:班中干私活!”

    “哈哈……”

    载着一车欢笑,出租车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蒙娜克。远远我们就见到巨大的探照灯在四处扫射,颇像农田里诱引飞蛾的黑管灯,蹦迪的人像飞蛾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从不同方向打上去的激光灯将整个舞厅照得晶莹剔透,宛如用翡翠玛瑙钻石混雕的工艺品。

    我们在门###了门票,每人花15元买一瓶饮料。

    贾朝阳骂道:“舞厅太他妈黑心了。”

    成康说:“你是越来越爱骂人了。”

    贾朝阳说:“是从工人师傅那里学的。”

    成康说:“你能不能从工人师傅那里学点好的?”

    “班中干私活?”李为冷不丁来一句,大家又都笑翻了。

    说话间进得舞厅,全场叽叽喳喳,人头攒动。

    蹦迪九点开始,我们找了一个接近舞池的地方坐下,有些不自在,听许多人在点唱卡拉OK。

    肖哲将服务生叫过来,问有什么酒,服务生说了一些很花哨的名字,看了酒单,我和成康直摇头。贾朝阳将酒单往旁边一推说:“真他妈挣得太少了,一个月工资不够喝瓶酒。”

    我们都说不用喝酒,肖哲退走了服务生。

    在我们对面的舞台上方,播放着一些中国本土摇滚乐队的现场录像。

    我看见张楚坐在一个高凳上面对空旷的前方高歌,一名穿黑衣的乐手拉着一把鲜红的小提琴,旋律华丽: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微笑,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交好,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生命像鲜花一样绽开,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没有选择,我们必需恋爱……

    我被场面的空旷和孤寂深深吸引,不能自拔,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几欲落泪。

    肖哲在一旁猛猛抽烟,见我在发呆,用肘碰了一下我。成康似乎对这个场面有些拘谨,他不知所措地四处看着。贾朝阳和着卡拉OK的节奏轻哼着。

    我对肖哲说:“我以前特别喜欢音乐,高中时还写过歌曲,现在觉得那个时候真好!”

    肖哲明白我的意思,说:“不要追忆逝水年华,也不要为工作的事情太在意,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我戏谑他道:“你也不必为老婆的事太操心,缘聚缘散,这也是规律。”我想说出一些人生的真相,尽管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人生的真相,希望能够让肖哲有心理准备。

    这时正面巨大的人头雕像开始喷烟,警报声大响,场灯乱闪,场面有些鬼怖。低沉的音乐喻示着大战前的平静。

    强大的人造烟雾很快充满舞池,舞台正方的巨大人头眼睛里开始电光四射,周围三层挑台的舞者开始躁动不安,仿佛一群失去控制的斗兽,开始从牢笼中苏醒。

    音乐一波一波渐强,突然灯光尽失,双眼失明;鼓乐顿止,双耳失聪。随即一声炸雷,强大的声光冲击波只抵人群被压抑的脆弱和疯狂,舞者如洪水决堤,澎湃而出。DJ老外穿着一件黑色T ?SHIRT,套一件红色带背带的牛仔裤,也不失时机在那里大嚷大叫。

    在渐失的雾气中,我看见肖哲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四肢从身体中脱透出来,向四周伸展,我从未发现在他瘦弱的身体中潜藏着这样的力量。他见我一直在旁边静坐,顺势将我拉入舞池。我感觉进入舞池等于进入了快乐,许多恼人的事一扫而空。

    “没人WWW.soudu.org能阻止快乐,忘掉烦恼吧”肖哲嚷出这么一句,我听得模模糊糊。

    成康等人已经离开了坐位,消失在舞池的迷雾中。音乐突然大变,身后一片哗然,我们转身过来,发现有三个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领舞小姐在高高的领舞台上尽情蹦跳,干净细挑,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如同雕塑一样完美,扭动的胴体让我感到忧伤。

    那身材和活力如同向水面扔下的巨石,激起了千重波浪,她们越向观众靠近,台下的舞者就越疯狂。她们举起双手在左右晃动,慢慢转圈。舞者也自动用一致的手势在台下晃动,转圈,如此反复,人人陶醉在忘我的气氛中。

    我们饱尝了两个小时的汗水和噪音,开始变得疲惫不堪,这时轻曼的音乐响起,情侣们开始在这一段时间里搂抱着慢慢摇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