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一条通向饭堂和办公室的水泥路,其余的都是沙泥地,放车的旁边参差不齐的长满了杂草。办公室也很少有人来,所以在这里做保安是很自由的,好象无人管束一样。保安室和宿舍是连在一起的,只是中间隔了一道墙和一扇门而已。
蔡午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宿舍里有三个人正在打扑克。蔡午本来有点困的,他想睡觉可看到他们在玩牌就只好一个人到外面先去转了一圈。他看到这里没有几个工厂,四处一片荒芜,路也在修建中,被海风一吹蔡午感到很凉爽很舒服的样子。
走了一会他就回来了,他们已经停止了打牌,和蔡午聊了起来。问蔡午哪里的,蔡午说单县的。他们又问单县哪个镇的,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原来这打牌的三个人和蔡午是一个县的,都在单县。然后他们很亲热的样子问长问短,问家里热不热,问家里麦该收了不。
蔡午也认识了他们三个:瘦高个周建,帅哥郭小郭,还有一个黑瘦黑瘦又有些躬腰的候冬冬,像猴子一样。他们仨也是刚来不久,年龄和蔡午相差无几,郭小郭最大十九岁,候冬冬十八,周建和蔡午同岁刚满十七。另外两个值班的同事是牟平的,离烟台很近。班长是本地人,当天有事没来。
周建、小郭、冬冬和蔡午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们常去海边玩,蔡午第一次看见大海时,也忍不住对着大海“啊啊”地喊了几声,心情非常的激动和兴奋。
他们还带蔡午到外面闲逛,街上除了修工程的基本上没人走,很多空地,很多杂草野花。他们还去认识了其它几个厂的一些保安,因为都是老乡又都是一个保安公司的,认识认识总没什么坏事,有时几个人在一起聊聊天或是打打扑克也是挺开心的。可是这样的开心毕竟是短暂的,蔡午想家了,想的很难受,突然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难受的时候就偷偷的往家写信,边写边流泪,满满的两页纸全是想家的内容。
同事看出了蔡午的心思纷纷安慰他,说自己来的时候也这样,想也没用。他们教蔡午打扑克,领他去捉鱼,一块去看海,总是变着法子调整蔡午的情绪。
每次来信都要经过保安公司转交,所以有点慢,但父亲从家寄来的信还是及时收到了。
父亲信里说家里的麦子已经收完,请蔡午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家里,还说小英也来家帮忙收麦子哩。说小英这姑娘嘴很甜,一句一个爸、一个妈的叫着,让人听着可舒服呢。
看着信的蔡午抿嘴笑了,他想起了未婚妻。
其实,蔡午走后,小英常来他家帮忙,还住过一段时间,经常帮“婆婆”做饭、打水,做些简单的家务,其实有很多事“婆婆”也不舍得让她做,她也做不来。田里的活她基本不会,家务活她不知从哪下手。只是跟着洗洗碗端端菜或者提提水,做些简单的家务。蔡父观察了很多次,发现小英这孩子在提水的时候,每次只能提少半桶最多半桶水,看上去还很吃力的样子,往水缸里倒的时候还要先把水倒在盆里,然后用小盆往水缸里倒,这让蔡父很是担心,怀疑她是否有什么毛病。还有就是吃饭的时候每次都会专门为她做些好吃的,可无论是给她盛多少她就只顾低着头吃,从来不问“爸”“妈”你们吃不吃之类的话,好象很不懂事的样子。她的饭量也很小。蔡父总觉得小英这孩子有点问题,一是不“懂事”,二是担心她有什么毛病。出于对儿子的负责,他暗地里悄悄打听起来她的情况来,看她究竟有什么病。他打听的结果和没打听一样,别人都说不清楚。还有英的父亲也告诉蔡父,说英在家也吃的很少,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胃小。这个答案让蔡父疑虑重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胃小呢?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有点荒唐。蔡父联想到本村的一个姑娘,人也生的漂亮,就是饭量太小,人也瘦,总之和自家的“媳妇”很相似,可惜那姑娘嫁过去没多久就死了,听说,那种病就是不能与男人圆房,更不能怀孕。
蔡父很担心,自家的“媳妇”也会和那位姑娘一样遭此不幸吗?他很担心,但他没有把这种担心说给儿子听,不想让他分心。
蔡父本名蔡忠和,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三个弟弟。
蔡忠和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儿子听,却说给了二弟三弟听,作为蔡午叔叔也不想让侄儿娶一个有病的媳妇呀。但他们觉得大哥的担心是多余的,说人家小姑娘还未过门肯定害羞嘛,饭量小是很正常的,力气小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小姑娘家要那么大力气干啥,咱村的那个“千斤顶”怪有劲,整天打得她男人不敢回家,那样的媳妇谁要?胖得像个熊一样。
蔡忠和听不进他们的话,心想,不是他们儿子,他们肯定不担心啦。因为这个,成了蔡忠和的一块心病。
英在蔡午叔叔、婶子和爷爷奶奶的面前都留下了好印象,她不怯生,嘴很甜,叫叔叔婶婶叫得很亲热,还经常到这家那家串门,因此蔡午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当然这些蔡忠和是满意的,可这能说明什么呢?如果她真的有病,就算没有病,像这样没有一点力气,到以后要干活了还不是苦了蔡午一个人。
蔡午发工资了,发了165元,这是一个月的工资。蔡午问周建,工资怎么这么点?周建说,这还算好的,我刚来才发125呢,这个月刚刚调整过,你运气还算不错呢。蔡午不再作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想不到这么远来到这里,还没有在家里砖场的工资高。165元,这在经济发达的前沿城市里又能做些什么呢?蔡午用了5元钱在地摊上买了一条短裤,还花20元买了一双球鞋,然后去理了发,他想去照相馆照张相给家里寄去。
他写了一封信把照片寄了去,说了一个月发165元工资的事,还提了5块钱买短裤的事。
信很快到了父亲的手中,读着信的父亲突然流泪了,还自言自语道:“看看,这孩子多可怜,5块钱买了条裤子,那是什么样的裤子呀!”蔡午母亲闻讯过来,听到儿子5块钱买了条裤子的事,也忍不住哭了,还喃喃自语:“这孩子哪是去挣钱,他是去受罪呀!”这时,刚好来窜门的蔡午的三叔走过来,问你们这是咋啦,遇到啥事啦?忠和把信递过去,说这孩子5块钱买一条裤子,多可怜哪!蔡午的三叔看完信说“大哥,你看仔细点,哪是一条裤子呀,是短裤。5块钱买了一条短裤!”
“拿来,拿来我再看看。”忠和伸手去拿信。
一看,果然是写的短裤,然后竟有些尴尬地笑了。可他还是觉得一个月165元的工资太少了。后来想想反正是让儿子锻炼去了,便不再多想。他觉得儿子还年轻,不用急着挣钱,能去外面见见世面,多接触一些人,总归是好的。况且在保安公司还可以搞点训练,锻炼锻炼身体。
实际上远不如蔡午的父亲所想,蔡午所在的保安公司从成立至今从来没有搞过什么训练,连一些基本的活动都没有组织过。这也是蔡午和他的同事们感到无趣的原因之一。
他们连电视基本都看不上,杂志书籍也少得可怜,一两本破杂志都被翻了几百遍了。他们没有钱,他们并不觉得可怜,也没有哪一个人感觉到自卑,他们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自卑”一样,原本不怎么乐观的蔡午被同事带着“游山玩水”的一段时间之后也变得开朗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
他们除了打牌、钓鱼、看海之外,还常去附近的农田里扒地瓜,掰玉米,回来烤着吃。有时在农田里还可以有意外的收获,有时会找到小甜瓜或野果之类,他们也不管能吃不能吃的,弄到手就往肚里填。农田里还可以逮青蛙,青蛙肉可好吃呢。他们常常乐此不疲,从不以为这种行为可耻,他们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也享受在这样的生活中。
班长有时会叫上几个同事去他家收庄稼,同事们都乐意去,每次去都可以酒足饭饱的回来,而且还可以带些报刊来看。有一天,蔡午在一份晚报上看到一则某教育学院开设的文学创作培训班招生的广告,学费55元。蔡午被这则广告吸引了,他从小就喜欢写作,经常有写作的冲动,就是到写的时候又感到无从下笔。这则广告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很需要这样的辅导,刚好目前悠闲的生活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来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省得再感到烦闷和枯燥。他想到这些,就在第二次发下工资的时候在第一时间按广告上的地址汇去了55元钱,接下来,他就开始天天盼着教材寄来的日子。
可惜,他天天盼啊盼啊,足足盼了一个月也没能盼来。他打电话去问,那边说他汇的钱不够,上个月提了价格,现在70元。蔡午说广告上写的是55元怎么就变了呢?那边说那个广告是很早以前发的,现在的广告上没有那个价格了。
有点失落的蔡午正准备补寄钱的时候,他这里却有了变动。市政工程公司的保安值勤点被取消,他们6个人将重新安排。蔡午和同事们都感到不解,但也不敢多问,这是上边的意思。
蔡午和周建几个人其实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感情,真要离开了还有点舍不得。蔡午猜想,会不会因为在这里上班太懒散了,被人投诉才撤消的。他只是猜猜而已,没有多想。蔡午和侯冬冬分配到郊区某镇的立达钟表公司(台资企业),而周建和郭小郭则被调到市区的电业公司,4个人分开了,但离得并不是太远,骑自行车20分钟就到。
蔡午新到的这个单位是家台资企业,面积不是很大,大部分是本地人,有在烟台市区的,也有在郊区农村的,每天都有专车接送。董事长姓牟,人称牟董,是位很和蔼的老人,他对保安也很关心,都是安排人直接把生活所需品和夜宵送到保安室,有时也会直接把钱给保安让他们自己去买,(牟董还从台湾给带来一些警械和服装给他们),牟董闲下来的时候有时还找他们谈心,问问他们老家的情况什么的。当着所有保安的面,牟董还曾许诺说,如果以后你们当中谁不想干保安了可以对我讲,我还可以帮你们安排点别的事做一做,毕竟干保安不是长久的事,年轻人总需要学点技术的好!
在这家单位上班可不比原来了,差别太大了。这边每天都要有一个人站岗,见到董事长或者重要人物进出的时候都要敬礼,工人们下班打卡时还要有一个人看着他们打卡,维持秩序。班长还是以前的班长,但对他们保安的要求也完全变了个样。因为不仅是这家单位对保安重视,而且保安公司的领导对他们这个值勤点也非常重视,还说要把这个班建成一个模范班,所以班长不敢怠慢。
对这些蔡午没有感到有多少压力,也没有觉得太累,反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干得更起劲了。
单位里也有一些外地的,很少,他们对蔡午都很好,很热情,蔡午感觉得到。从他第一天到这里上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们帮蔡午拿行李,收拾床铺,领热水瓶和电热毯,表现出对待亲人一样的热情,让蔡午有些感动。本来单位里一些物品是不提供给保安用的,毕竟保安是保安公司的人,因看他们工资低得可怜,所以牟董同意让他们享受和公司员工一样的待遇。
蔡午在这家新单位感受到亲人一样的关爱,也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在他眼里,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可亲,他在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在这干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