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珍妮凌厉的目光让艾温喘不过气，他突然看懂了目光里一种叫怨恨的东西。这种怨恨让艾温不停地自责当时为什么要举枪！如果珍妮此刻就在他面前，他会羞愧地抬不起头。他真庆幸审讯工作被李翔抢去了。这样想着，艾温竟真的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几秒钟，艾温猛地抬起头——他差点忘了珍妮，是机器人！
艾温用手掌撑着额头，他开始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艾温，这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多琳走了进来，“我从来没有审讯过一个机器人，也从来没见过一直违抗人类命令的机器人！”
“你问出什么了吗？”艾温早想到珍妮会违抗人类命令了。
“没有，她一直保持沉默。当我说：‘机器人，回答我的问题’时，她竟然从审讯椅上挣脱出来！”多琳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冷静下来。
“那张椅子本来就不结实。”艾温站了起来，“我去审问她。”
审讯室里，审讯椅翻倒在地，珍妮就站在一旁。两个警察站在外面一边看着珍妮一边指指点点。当他们看到艾温走了进来了便马上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他们之间隔了一面玻璃墙。
“你好像不喜欢坐着，那么，我就陪你站着。”艾温走到椅子旁，没有坐下，“我希望你能够不对我保持沉默。”
“我是什么？”先提问的，是被审讯的珍妮。
沉默的是艾温。
“为什么不回答？”珍妮在追问。
“你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这就是艾温的疑惑。不想再猜测，还是直接问出来比较好。
是啊，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任何回答都是错误的，任何回答也都是正确的。
“这样的回答就不错，至少你没有直接回答——‘机器人’。”珍妮笑了笑，将横倒的审讯椅扶正。
“你很抗拒别人称你为机器人？”
“我是珍妮，但我就是机器人……机器人，珍妮。”珍妮坐上了被她破坏得不能再称之为审讯椅的普通椅子。
艾温也坐了下来。
“你和我半年前见到的很不一样了，能告诉我你打伤阿勒夫的原因吗？”这不是审讯，而是普通的交谈，像旧友间的谈话。
“用人类的情绪回答还是机器人的一贯程序回答？”
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丝笑意勾上艾温的嘴角：“随你。”
珍妮也面带着微笑，这不是半年前对人礼貌的笑。
“我不喜欢。”简短的回答。
艾温点点头。“只有在人的孩童时期，他们可以任性地选择不去做不喜欢的事。之后，他们经常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能知道另一种回答吗？”艾温的眼里充满对珍妮的期待。
“尊重人。”珍妮用信任的眼神回复艾温。
艾温换了个坐姿，示意珍妮继续说下去。
珍妮从椅子上站起。“程序——已被设定的尊重人的程序。我的外形是一个人，而你们人类却喜欢用自己的躯体去恶心自己。血腥，肢解，你们越来越不抗拒这些。我的反抗不过是程序对尊重人的理解。这就是我不服从的原因。”她边说边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
“但是，打伤阿勒夫，将亚利悬在高空之外，也是你对人的尊重吗？”艾温也站了起来。他尽量去相信珍妮的话，但是还是有太多的矛盾。
珍妮停止了走动。她站在哪里，表情迷茫。
“那么……让我做一个假设：你不是在执行尊重人的一贯程序，你是在寻求一种叫‘自尊’的东西。你所有反常的行为：打伤阿勒夫，是因为他对你的不尊重；用亚利威胁我，是因为我拿枪对着你……这个我很抱歉。”艾温诚恳地看着珍妮，“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珍妮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站着，好久没有动作。艾温也静静地等着她。
好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这不是一个机器人该有的，是不是？”
他该怎么回答？艾温皱了皱眉头，“所以，就连你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我的行为？”珍妮的情绪变得有些异样，“我今天一系列的行为把我送到了这里，这个狭小而且没有自由的空间。行为——到现在都还找不出原因，只因为我是机器人。”
艾温感觉到一丝难以言表的变化。
珍妮的嘴角开始抽动，眼眶开始发红。艾温突然感觉眼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禁受了一天不安的变化后，现在又被关在这里，难免会有软弱的时候，虽然她的外表看上去很坚强。
“你想哭？”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快哭了，艾温不禁有股怜惜之情。
“不。”珍妮努力地镇定自己的面部的表情，“我没有哭的权利。我的眼泪不过是空气中冷凝而来的水。
“你可以哭，不用克制自己。”艾温突然也感到很难过，他用安慰普通人的方式安慰珍妮。他也真的是把珍妮当作一个普通的人——至少在此刻。
看得出来，珍妮一直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样子让艾温想把肩膀借给她，他想把眼前碍事的玻璃墙打开。其实撤开这玻璃只需艾温这张脸的信息，但艾温始终没有移动，他坚持着那份该死的冷静。
珍妮的眼泪出来了好像就不能回去，一滴冰冷的眼泪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艾温仿佛能听到眼泪落到地上的声音。这滴眼泪后，珍妮再也没有第二滴眼泪了。
“你……也有控制不住的情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