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国阅选秀女,简单说来就是皇家挑老婆的不公平活动。历经了严格的甚至惨无人道的体检后,就到了初试。不挑美丑,挑聪慧,用以显示出皇家重贤不重貌的高尚。由宫中人品高洁,贤淑端庄,德艺兼备,视为天下妇女榜样的妃子们担当评委,不挑长相,但看人品和才德。
艺考通过者,复而参加文考或武考。越龙国尚武,不仅皇子年满十六皆要卸下王子衔,只偕同不过五人侍候的队伍浪迹江湖求学三到五载,后宫中的嫔妃也不乏武林高手。像昌祐皇帝至今也颇为宠爱的武淑妃就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侠女。故而,越龙选秀也分武考和文会。
最后通过这一层层选拔的妞会被统一送到最终BOSS皇帝的面前,任君挑选。这层层选拔中,初审被淘汰的回家也嫁不了好人家,充其量能给士大夫当个没地位的妾室;二试淘汰的与第一轮的命运有质的飞跃,至少可以做个妾室的老大,做个正房夫人,但若追求公卿王府的话,就充其量是个妾了。至于过了三试甚至“殿试”的,就可以顺其自然等着公侯下聘,好运的还会得个钦赐姻缘。
一众秀女整齐地站在抄手游廊里看着又一个泪湿的人儿抱着古琴跑回屋,拉着小丫鬟收拾东西时,陈若兮那已经为听烦了一成不变的琴曲的耳朵抱不平了。然而无论庭院中的应试者表演多么不堪,抑或多么精彩,周围的秀女们都没有一丝动静。她抬头看看坐在上位的三位判官,果然是个中老手,面不改色心不跳,闭目静听,若不是每曲结束时或者是现场作画结束时,晃晃手让下一个上台,还以为已经睡着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哭着跑回房间的秀女了,人群里连叹息都变得吝啬。音不稳,调不平,情不清,意不明,别说上面三位历经层层选拔的磨练,最后活下来并且活得有模有样的女人,下面站着的有点造诣的女孩都没了兴致。
陈若兮四下瞟了一眼周围的秀女,虽然都低着头,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紧张劲儿。她感到旁边上官婉儿的紧张,喃喃道:“不紧张不紧张……”就见上官婉儿嗔怪的瞪她一眼,她心下了然,“还有闲心嗔怒,就不是紧张了。”说着两个人无声的笑了笑。且听掌事嬷嬷高声道:
“大学士礼部尚书上官青洪之女,琴。”
陈若兮心头一紧,正感到上官婉儿狠狠的捏了她一下走出去。唉…还是紧张啊。一直静立其后的杏儿捧着七弦古琴跟上去。陈若兮心下祈祷,却听旁边传来小声的调笑:“下一个便是你了,怎么不怕?”
陈若兮回头看去,面貌清秀平淡得可以说掉入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女子,一双分外讨喜的圆眼睛冲她眨了眨。她努力回忆着,并没有与这位姐姐说过话,怎么会突然跟她攀谈起来?那女子又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陈家娇女伏纤柳,多少郎妾情难休。’还有‘神女沐镜何足堪,陈氏珠泪生波澜。’说得都是你陈若兮吧。”
虽是问她,却是肯定句。上官婉儿琴韵悠远而起,陈若兮想好好听她弹琴,却不忍心拂了这双眼睛的期待,微窘的点了点头,“都是乡亲们谬赞了。”
“我看未必,你进宫时那一巴掌,还有前日里的所为,木槿很是钦佩。”她笑得很浅,却比那看着真诚的笑容真实。陈若兮还来不及她所说的前日里所为是什么,就听她突然焕然想起来对她说道:“我叫齐木槿,年满十六岁,惠州人。家父只是一介州牧,不知道你这位侯爷千金可看得上愿与我结交?”她问得直爽,却听得真切。陈若兮像看到知己似的,左手自然而然拉上她垂于身侧的右手。
“姐姐爽利的性子妹妹最是欣赏,谈何看得上看不上呢?那些虚的实的,我最烦感了。妹子陈若兮,泰州人氏,比姐姐小一岁多写,过了秋就十五了。不嫌弃,妹妹我就叫您一声姐姐吧。”
“呵,不亏是我看上的女子。果然爽快。看你和上官婉儿交好,还当你和她是一类,性子竟差这么多。”
“上官姐姐是大家闺秀,自然矜持内敛,但是并非高慢的人。姐姐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免了。妹妹的好意,木槿心领了。上官家这个缘,木槿不敢高攀。我钦佩妹妹的勇气,并非与她亲近妹妹相关。若偏要推说,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她面上微笑,目光回到庭内上官婉儿拨弦倾情之韵上,若兮本以为她已沉浸其中了,却听她突然说道:“琴音有隙,上官家的琴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陈若兮连忙看庭内的上官婉儿,她并不为琴音纰漏而表现出慌张,全情投入其中,但是额上的冷汗泄露了她心底的慌张。好在三位评委并无人面色生异,只有葶皇贵妃脸上有些不悦,眼锋正四处查看着。
“哼,我最看不惯这些卑鄙龌龊的手段。”齐木槿手下握紧拳头,眼睛盯着上官婉儿,“上官小姐果然有些本事,处事不惊,确有大家风范。”若兮看着齐木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隐隐漏出薄怒,也不再多说。因为庭院内的琴声已经停止了。
上官婉儿婀娜行礼,面色不悦的把琴小心递给侍立其后的杏儿,转身谁也不看走回偏殿。陈若兮并不懂古琴,但听齐木槿所言,应该是有人对上官婉儿的古琴做了手脚。她光顾着看上官婉儿了,就听身后双溪小声提醒她:
“小姐,别发愣了。到你了。”
陈若兮连忙走到庭中,虚伏一礼。双溪轻松的双手捧着比古琴块头大不是一一半点的古筝跟着她走进来,死寂的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她正要落指,却听皇贵妃道:“陈若兮,你这是什么乐器?”
“回娘娘,此乐器若兮称之为筝。”
“你称之为?”皇贵妃的语气不善,好在此时响起云昭仪的温柔笑声:“你倒是心灵手巧,还会造乐器?”
“回娘娘,并非若兮会造乐器,是若兮看过一些胡人演奏的乐器,便融合古琴和胡乐画了琴样,此琴是兄长和琴师研究制作的。若兮不敢居功。”
“哦?”太后一听,心里高兴道:“即使毓延造的,快弹来听听。”
“是,太后。”陈若兮嘴角带笑,也不管皇贵妃此时的脸色多难看,无缘无故为何要迁怒于我?难道我就不为上官姐姐不平么?还道是上官皇贵妃以为是我所为?她想不明白,也不做细想。屈腿坐在琴凳上,双溪在琴桌上摆好筝,眼睛不经意的扫过筝面,确认过并无人做过手脚,才放心地侍立其后。
陈若兮所选之曲正是在现代学民乐有些时日都会相继学习的《汉宫秋月》。此曲虽是崇明派琵琶曲,但以古筝演绎另有一番幽怨之韵味。尤其是陈毓延找人所制的这架古筝,音韵异于现代古筝的纯朴之音,凭增一种高雅之气。将本身哀怨悲愁的情绪表现得更加深邃凄凉,余音悠长,回味不绝。吟滑按拨间,宫妃幽怨之情景跃然于眼前。千般相思,寥寄片叶,异常忧美。
正是拨按清划乐转凄凉之时,偏又来一阵清丽箫音,转桓筝冷,翠竹幽暖,聊似天边一片叶,寄予相思枕边人。让本是悠长绵恨,瞬间变得香艳,却又香而不郁,艳而不俗。期时庭间面色哀怨悲戚的宫人雅妇面露润色,箫声如邀,久缠不放,让陈若兮演奏的《汉宫秋月》分外妖娆。终于尾音将期,箫声轻飘,一曲似情如诗的《汉宫秋月》悠悠浅去,宁静中无人转醒。
陈若兮心底希冀和琴之人能是墨子玉,却不知心中的这份期待如枯种播种肥田,不知几时已经滋生心间。她轻轻行礼,准备告退,却听到皇贵妃轻浅的叹息道:“娘娘,如此……不合礼法……”
“你可知道这般与人合奏是违规之举,依礼应立即遣出宫。”太后还未从方才的琴箫合韵之中完全清醒,半寐的双眼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先帝在世时的光景。那时,自己还那样年轻,与面前少女相貌相仿的女子也是这样悠然抚着琴,与那人无论多远都能琴箫合鸣。这便是天造地设的佳偶了吧。曾几何时她是那样认为的。曾几何时梦醒了她还睡着。
“民女知罪。”陈若兮连忙拖着抱琴的双溪双双跪下,头顶低垂。
“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这位姑娘。”
陈若兮感到支在红毯上的手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接着就看这好似女子的纤纤玉指的主人,目若晨星摄人心魄,鬓如刀裁墨发柔眉,芙蓉玉面唇红齿白,如此美色,竟是位男子!她双目圆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她低头复又看了一眼他平坦的胸部,男子?!
扶起她的玉手轻轻放开,面前的少女毫不避讳的惊艳之色他全不在意,只唇角含笑的转向面前的三位妇人。虚晃微伏,行礼仿似流舞,周围观看的秀女早已面色通红,羞怯难视。这男子容貌让人心底的罪恶欲望油然而生,都说女子是祸水,这样的男人却更胜祸水。
他…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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