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北方的林海县,这里的秋天异常干燥,气温也如同变脸,中午还零上十几度,晚上却降到零上一、二度,甚至是零下,人们无奈的换上了厚实的秋装,不得不把自己包的严实一些。
距林海县五公里,一座高墙、铁网围拢的建筑,透着威严和神秘……。
八点十五分,林海县看守所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哈腰……快点排好队。”
“……报告!”
“走。”
六名身着囚衣的人犯双手背在身后,九十度的弯着腰、排着队、整齐、快速的走进放风场,这便是看守所每日的第一项工作――放风。不过在林海县放风又叫放茅。
22岁的看守警蓝海背着手站在放茅场中,一身黑色警服显得庄严、威武。蓝海正了正被五四手枪坠的有些倾斜的武装带,厌恶的扫了一眼六名准备在露天厕所解手的人犯。
蓝海讨厌一大早看着人犯拉、尿;讨厌放茅场露天厕所那令人反胃的臭味;更讨厌这看守所。除了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月有些好奇、向往,余下的三年零八个月没有一天不讨厌这看守所。可也只能是讨厌,总不能因为讨厌就辞职不干了吧?
林海县是个小县城,上过警校的人几乎就是没有,警校的毕业生更是不愿意来这么一个小县城。时间久了,又需要警力,林海县警察局便就地取材。当然这就地取材门槛也是蛮高的,但并不是什么学历和能力,而是,有无门路、有无背景。也许,是因为‘取材’的途径,林海县警察局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参加工作的警察,都必须从看守所做起,要在看守所呆上个三年、四年才能调到其他单位。
……
放茅结束了,看守警们无事可做便都回了寝室。
看守警的工作很枯燥,工作是24小时两班倒,这24个小时里除了值班的四个小时外,余下的20个小时也要留在看守所内。而且,不允许打麻将、玩扑克,和犯人差不多。犯人们也很认同,背地里叫看守警们是‘二劳改’。
……
“唉!对了,晚上值班的时候都精神点。明天开公审大会,要枪毙抢劫杀人那四个,大家可留点神,千万别露了风声,别再咱们班上出啥问题。”带班班长田焕民一边扫地,一边说着。
执行枪决、提高警惕、加强看管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每到执行枪决的前一天,所长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惟恐出现任何纰漏。对于田焕民的提醒,寝室内的看守警们是‘左耳进、右耳出’。
蓝海上班以来每年都会枪毙几个,这三年多粗略一算也有二十几个,自然不会觉得枪决是件什么稀罕事儿。“唉!这人啊是最熊的。鸡割了脖子,血快流光了还能扑腾半天,鸭子剁了脑袋还能转圈跑。人啊,一枪就杵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枪?不是说两枪吗?”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的盖釜鑫,歪着脑袋看蓝海
“根本就用不着,打正了一枪就‘嗝屁’了,两枪是怕打偏了。”蓝海说着话并没有睁开眼睛。
“蓝哥,你看过好几回了吧?我还从来没看着过枪毙人呢,吓人不?”盖釜鑫坐在蓝海的床铺边上,期待的看着蓝海。
蓝海懒懒的抬起眼皮:“第一次看有点后怕,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那两枪是肯定能打死了,为什么还要有个补枪的呢?”
蓝海清了清嗓子:“咳……怕不死,怕碰到命硬的呗。前年有个家伙命就硬,那小wWw.子后脑的一枪打偏了,子弹从喉咙穿了出来,血窜出去一米多。后心也中了一枪竟然没死,还站起来,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把补枪的小武警魂都吓飞了,端起‘微冲’对着那小子的脸就是一梭子。最后,那家伙下巴和脖子被打的稀巴烂才死。”
盖釜鑫咧着嘴:“啧啧,听着怪吓人,怪恶心的。”
“有啥吓人、恶心的?当警察还能怕这事儿?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什么在水里泡了一个多月,两公里外都能闻到臭味的烂尸体;肢解的七零八碎儿生出白蛆的断肢;爆炸炸的跟‘天女散花’似的碎肉。你才上班几天,等你以后到了刑警队你就麻木了,根本就不会觉得吓人、害怕。”蓝海说完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用自己独特的方法——睡觉,消磨这难熬的时间。
……
第二天,蓝海和同事们早早的起了床。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敢违抗局长大人六点集合的命令。
今天这阵势可是不小,蓝海也是第一次见到公开审判搞这么大阵势。看守所已经好久没打开过、两扇4米高的大铁门敞开着。院子里、大门外停满了大小汽车,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察和武警。警察局李局长,主管治安的朱副局长,主管刑侦的于副局长,各部门的科、所、队长几乎到齐了。
李局长看了看已经集合的看守警:“这是今天当班的吗?”
看守所所长韩树华回答道:“局长,他们昨天当班,今天负责押解。”
李局长点了点头:“恩,做好交接班工作。提人犯的时候,一个一个提,提出来赶紧上绑绳,然后押到会议室。确保一个人犯由3名民警押解,刑警队、巡警队各派4个人出来,老韩,看守所都谁负责押解?”
韩树华答道:“蓝海、田焕民、刘明、陈洪刚他们四个跟着押解。”
李局长看了看四个人:“你们四个人在公审和执行枪决这整个押解过程中,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对了,老韩,饭菜准备好了吗?”
韩树华说道:“准备好了,四个荤菜,还一只烧鸡。”
“最后一顿了,是该吃点好的。各单位都开始准备吧,人犯吃了饭马上出发。”李局长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韩树华把所有的看守警都叫到了会议室,逐人安排警戒位置。又讲了一下注意事项,便开始提押人犯。
蓝海走到捕判1号停了下来,这里关押着4个入室抢劫杀人、强奸、主犯崔建彬,蓝海今天负责押解的人犯便是他。
“哐铛!”铁门被打开了。
蓝海走到监号门口:“崔建彬,穿上衣服出来。”
“到!”坐在地板上的崔建彬急忙爬起来。
“把你家里送的那套新衣服穿上吧。”蓝海不喜欢给死刑犯提这样的醒,这无疑就是通知人犯——今天是你的死期。
公审只是一个形式,死刑犯往往都是一个多月前就接到判决书。一方面要过上诉期,另一方面不确定执行日期是为了麻痹他们,防止‘垂死挣扎’。
崔建彬楞了一会,无奈的摇摇头,换上家里为他‘特意’准备的衣服。
蓝海又想起了什么:“崔建彬……,别忘了你攒的黄纸。”
崔建彬感激的看着蓝海点点头。
看守所副所长高林山用一根小拇指粗的白色尼龙绳,再已换好衣服、站在监号门口的崔建彬身上缠绕着。这就是绑绳,也叫行刑扣。将人犯的双手绑在身后,固定在距腰上15-20厘米处,并与脖子的绳套相连。抓着双手与脖子连接的绳子就可以控制人犯,只需轻轻一拉,脖子和双手就会被绳子勒紧,人犯便难以呼吸,双手无法活动、用力。
“走吧。”蓝海抓着绳子,拍了拍崔建彬的肩膀。
……
会议室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蓝海让崔建彬坐到角落的沙发上。
“蓝班长,谢谢……,谢谢你提醒我带上黄纸,不然……,到那边没钱花。也谢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崔建彬眼中泛着泪光。
“唉!”此时,蓝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他三名人犯有的哭,有的吓软了腿,被架着胳膊拖进会议室。看着让人心酸,觉得惋惜、可怜。可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
食堂为四人准备的饭菜端了进来。
蓝海看看茶几上的菜:“崔建彬,我为你服务,想吃什么就说别不好意思。”蓝海用筷子夹起一块猪头肉递到崔建彬的嘴边。
崔建彬看着蓝海,强忍着泪水含住肉,咀嚼着。
蓝海这三年来经历过不少被判处死刑的人犯,哭的、叫的、喊娘的、瘫成烂泥的。崔建彬是最平静的一个。
“来,吃块香肠……;来,吃个鸡大腿……;吃个……。”蓝海将菜一样一样的递到崔建彬的嘴边。
“蓝班长,不吃了,我吃饱了。呵呵,上了路也是个饱死鬼。谢谢你蓝班长。”崔建彬感激的看蓝海。
李局长看了看手表:“老于负责押解的人安排好了吗?”
副局长于忠川点点头。
“那就各就各位,……出发。”
随着李局长的一声令下,刑警和巡警队负责押解的民警,分为左右扣住各自目标人犯……。
一百多名警察,四十多名武警,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四名死刑犯完全被淹没在‘警海’之中。如果反抗,估计不需一枪一弹,‘警海’就可以把他们活活踩死。
四辆东风141的车厢上站满了武警,一辆车押解一名死刑犯。四名死刑犯分别上车后,汽车便启动了,为首的警车闪着警灯,打开刺耳的警笛,缓缓开动。二十多辆大小汽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出看守所。
……。
林海县中心广场上搭起了临时审判台,广场四周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四辆东风141停在审判台后。四名死刑犯被武警和警察,里三层、外三层紧紧的包围着。
这时审判台前的大喇叭响起:“请大家静一静。……。现在,我宣布,公开审判大会现在开始……带人犯。”
四名死刑犯被押到审判台前。蓝海笔直的站在崔建彬身后,右手紧紧的抓着绑绳。
大喇叭再次响起:“XXXX年X月X日,我县小金山、西营子、上华三地连续发生多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件。警察局经过39天不分昼夜的调查,于X年X月X日将正预谋再次作案的崔建彬……四人抓获。经过讯问,四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以崔建彬为首,四人先后在小金山、西营子、上华三地共实施入室抢劫八起,入室抢劫杀人五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两起。手段极其残忍,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和后果。……。根据XX法第XXWWW.soudu.orgX条、XX法第XX条的规定,决定数罪并罚执行死刑。判处,崔建彬……四人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宣判结束,崔建彬和其他三名死刑犯,被挂上了写着他们各自名字、画着红色大叉的牌子。
蓝海本以为公审后拉到刑场毙了就完事了,可不知道那为‘大爷’ 突发奇想,为显示林海县警察局瞎猫碰死耗子般破获这起轰动一时的大案,竟然把游街示众的路线扩大了。公审后,林海县城内游街,然后还要到四人曾经做案的三个村囤再进行一次公审和游街。
单独到其中一个地方都要个把小时,这三个地方都要跑,那不是要一天?蓝海再心里狠狠的诅咒,诅咒哪个想出这个馊点子的人。全家、祖宗八辈无一幸免。
……。
下午四点半,浩浩荡荡的车队才进入刑场,执行了枪决。满身尘土的蓝海终于不用笔直的挺着腰板,不用高度警惕,不用绷紧每根神经了,蓝海觉得自己快要累瘫了。
看着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四具尸体,蓝海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你们解脱了,我他娘的也‘解脱’了。”
……
北方的秋天,天黑的比较早。
蓝海毫无精神,疲惫不堪的走出看守所,骑上自行车。蓝海恨不得有双翅膀,直接能飞回家,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蓝海昏昏欲睡的骑着自行车。
“咦!?”蓝海猛然清醒。“怎么好象看到路边上躺着个人。”蓝海停下自行车,用腿支撑着回过头。
身后六七米处,果真有一个人佝偻着躺卧在路旁,看不清样貌,只是一身白色衣裤很是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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