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败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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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云岭上绝壁雄关排云关,依山就势而筑,号称天下第一雄关。雄关漫道,排云关后两山对峙,峰岭高耸入云,山石犬牙交错。两山之间,羊肠小道,逶迤蜿蜒。百里之后,出谷的瞬间,天开地阔,便是一马平川的丰美原野。图狼王的王城便建在这片丰美的原野尽头。那百里山谷便是断云谷。排云关和断云谷是图狼族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图狼族乃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剽悍勇猛。图狼族以南,便是富庶的南霁国,东部则是北越国。在排云关外,曾有个弱小的民族――云族。然而,多年以前,云族的盟友南霁国为了国家的利益,与世仇图狼族结盟,出卖云族。致使云族族长楚云舒和三千云族将士于断云谷中遭遇伏击,全部阵亡。图狼族由此占领了原本属于云族的领地,云族从此不复存在。

    秋日,冷雨空疏,断云谷中喊杀声震天,谷内谷外,到处都是匍匐的尸体和染血的残肢断臂。排云关已破,城楼上,全副武装的年轻男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男子俊眼灿若星子,透着年轻的热望和激情,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他乃是北越国护国大将军楚遥长子楚寒。此时,马蹄声急,有士兵骑马飞奔而上,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报告军情,大将军楚遥率领的入谷军队已陷入重重围困,情况万分险恶。

    楚寒听罢,毫不犹豫,翻身上马,长剑出鞘,便要点兵入谷救人。

    “少将军,不可!”一名参将拉住了他的缰绳,“大将军吩咐了,若是入谷遭遇不测,少将军须得立时率大军退出排云关,返回北越国,绝不可恋战!”

    楚寒略一斟酌,急道:“李参将,按我父亲吩咐,你即刻便率大军退出排云关,退回我国境内。”又向自己的家将吩咐,“骁云十三骑,随我入谷救人!”

    那名参将依旧拉着他的缰绳不肯放手:“少将军,大将军知道你的脾气,出谷前特意吩咐了属下,绝不能让你涉险。少将军……”

    楚寒却不待他将话说完,缰绳一抖,甩开他的手,带着十三名家将奔下城楼,径直向断云谷杀去。

    断云谷中,进攻的北越国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数十人仍在顽强抵抗,为首之人正是北越国护国大将军楚遥。楚遥早已精疲力竭,他长剑一扫,将逼至身前的图狼族士兵击退,仰首看向两侧壁立千刃,不禁悲从中来,莫非世事早已注定,自己此生都无法突破这险峻的山谷,永远都无法达成毕生所愿了吗?

    “楚大将军,别再负隅顽抗了。”山谷上,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响了起来,“查某记得,在与将军把酒言欢之时,将军曾于酒后说过,你其实并非北越国人。所以,不如束手就擒,图狼王求贤若渴,将军若是……”

    “住口!”楚遥厉声将其打断,看向了山上须发尽白的图狼族将领查狼太,“查大将军,你我相交一场,也算是惺惺相惜。我楚遥的为人,你应当清楚。我们各为其主,楚遥宁死也不会投降图狼族!”

    山上,查狼太长长一叹,掩面而走,似不愿再看山谷中血腥的屠杀。突然,一队人马疾驰入谷,为首之人披风于风中猎猎飞舞,手中长剑舞动,锋利勇猛,锐不可挡,带着十余骑人马冲杀而入,将敢于挡在身前的图狼族士兵一一杀毙于马下,很快,便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了楚遥身前。

    “父亲!”

    “你来做什么!”楚遥抬头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禁怒道,“我说过,要你撤兵!”

    “我怎可能眼见父亲被困,生死难知,却自己带兵安然离去?父亲,你放心,我已经让李参将带兵撤出了排云关。随我入谷的,只有骁云十三骑而已。”楚寒说着,翻身下马,将自己的父亲扶到马背上,自己却放眼看去,瞅准了一个骑马正在挥刀砍杀的图狼族军官,飞身而起,踩着周围正在厮杀的士兵的头和肩,来到了那人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将他斩杀,夺下了他的坐骑。他一马当先,手中长剑杀出一条血路,家将骁云十三骑殿后,拥着负伤的楚遥渐渐杀出了断云谷。

    楚寒和骁云十三骑护着楚遥追着撤退的大军,向北越国的方向退去。

    深夜,军帐内灯烛摇曳,楚遥已至弥留之际。医官收起药箱,叹息起身,走到帐外。

    “父亲他……”楚寒跟了出来,担心地问道。

    “少将军节哀,大将军他……”

    “你说过,父亲的伤并不重啊!”楚寒急道。

    “大将军的伤的确不重,但他心事太重。大将军若是能放下一切,静心修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少将军,下官这就去为大将军煎药。”医官说罢,告辞而去。

    楚寒在夜风中呆愣了许久,才掀帘进入帐内。

    “寒儿!”病榻上,楚遥声声在唤。

    “父亲!”楚寒跪倒在父亲的床前。

    “寒儿!”楚遥睁开疲惫的双眼,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来,抓起他温热的的手,“寒儿,有你在,父亲便能放心地走了。”

    “父亲!不可以!”他悲哀地喊道,“母亲还在等你回家,你不可以丢下她,丢下我和小浪!”

    提到自己的妻子南宁,楚遥不禁长叹。南宁是北越国长公主,多年以前,年方十四,却经历了惨痛变故的楚遥逃至北越国,并投身军旅。在北越国与图狼族的多次交战中,楚遥勇武过人,且足智多谋,立下战功赫赫,短短数年之后,便由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士兵成为了北越国军中最为年轻有为的将领,并为当时的护国大将军所器重,收为义子。不仅如此,少年英雄,俊逸非凡,楚遥得到北越国南宁公主的垂青。北越国先王也十分欣赏这位令图狼族军队上下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在护国大将军的撮合下,楚遥娶南宁公主为妻,成为了北越国驸马。数年之后,先王与护国大将军相继辞世,新君即位,将年仅二十六岁的楚遥封为护国大将军,统领三军。

    “为父此生亏欠你母亲实在太多!wWw.”楚遥暗淡的眼中闪烁起悲哀和忧伤之气。

    “所以父亲,你一定要坚持!你要回到北越国,要回到母亲身边!”楚寒说道,“医官说了,只要你肯放开怀抱,将一切恼人的心事放下,静心修养,便一定能好起来!”

    楚遥摇头道:“若是能放下,我便不会亏欠你母亲什么了。”他说着,抬眼,将自己的儿子看定,“寒儿,父亲如今只怕是不想放也不得不放了,但你不能!小浪少不更事,一切的一切都要由你一力承担!”

    “父亲!”他回视着自己的父亲,剑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楚遥挣扎着直起身来,楚寒急忙将他扶住。他伸手抓起了自己儿子的衣襟,眼中燃烧起怪异的火焰,郑重地说道:“你要答应为父,要倾尽全力寻找你的大伯父,此其一。”他顿了顿,像是在积攒身体中尚余的全部力量,突又抬起手臂,向西面指去,“断云谷!你记住,断云谷是我楚家世世代代都不能忘记的耻辱和仇恨!你要发誓,倾尽毕生之力,一定要率领大军过关斩将,杀过排云关、断云谷,直取图狼王城!你要发誓,发誓终有一天,你会替你的祖父、你的父亲夺取断云谷!你要发誓,发誓终有一天,你会让断云谷更名改姓,再不会辱没那个‘云’字!”

    楚寒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热泪盈眶,却是强忍着,字句铿锵地起誓道:“是的,父亲!我向你发誓!我会达成你此生未竟之心愿,我会为你、为祖父洗雪耻辱!”

    楚遥抓着儿子的衣襟,看了他许久,这才颓然松开手,直直地躺倒于床上,喃喃地说道:“照顾好你母亲和小浪!”他说罢,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昏迷之中,再不会醒来。

    “父亲!”泪水滚落,楚寒的心在剧烈的疼痛中逐渐冷却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