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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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娟的花言巧语并不能代替真实的感受,悬疑未释之前,她和楚歌始终彷徨于迷惘的十字路口。楚歌的变化更加明显,素来自矜于达观知命、荣辱不惊,如今却为缥缈无形的恐惧所困扰,处处表现得怯懦而畏缩。独自一人的时候,耳边常常回响起一阵凄恻惨烈的哭声,以至于魂不守舍,无法象以往那样心安理得的工作和生活。

    接连数日,楚歌在交易所几乎没有成交什么合约,每天只在大厅里和同事们一起观察行情。即使价格波动,有机可乘,他也兴趣索然,裹足不前。其间有两位客户慕名来投,楚歌却一一婉言谢绝,首先是身心疲惫不胜烦剧的原故,另外也嫌对方的资金量过于薄弱。

    拥有客户多多益善是寻常经纪人的观点,楚歌却始终坚持宁缺勿滥的原则,事实上也是多年积累的经验之谈。从本钱短小的客户身上非但赚取不了太多的佣金,反而有一种作茧自缚的隐患。他们的承受能力相对偏低,却又往往具有孤注一掷的心理特性。偶尔失手,便陷入绝境,或是撒泼叫骂,与经纪人胡搅蛮缠。或是泣不成声,如丧考妣。楚歌曾亲眼目睹过一场凄惨遭遇,有一位外地来此淘金的小户,变卖了积攒半生的财产投入期货市场。不料时乖命蹇,仅仅过了三天便似石沉大海。于是象一尊木雕泥塑呆坐在荧光屏前,热泪长流的表情让人看了无比心酸。最后还是楚歌大发慈悲,资助盘缠供他返乡。

    人生如赌博,不止表现于反复无常的期货市场。例如婚姻与择友,也是充满热忱地付出,却要面对两种迥然不同的结果。楚歌为争取舒适安宁的生活环境,同样放置了沉甸甸的筹码——夜以继日的苦思钻研和不避风险的无畏气魄。饶是如此,仍然躲不开横祸飞灾。那片怪诞离奇的哭声就象一团愁云惨雾,弥漫在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他不知道前途未卜的命运将会怎样,倘若走投无路,更不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如何,是否也象那些资金散尽的小户一样脆弱。

    到了晚上,楚歌和凌娟通常上街吃饭。饭后租一堆影碟回家,大多是热闹搞笑的片子,借以驱散笼罩在心头的阴影。两人倚在床上观看,直到双眼困涩才相拥入睡。

    在交易WWW.soudu.org所有几次碰见仇美云,相互之间依然笑脸迎送。但越是平安无事,楚歌越发心绪不宁。因为那可怕的哭声绝非虚幻臆想,如果仇美云解除嫌疑,一定另有其人幕后操纵,到时候重新分析考证,岂不是更加为难。楚歌坐愁行叹,食不甘味,唯有寄希望于钟秀文的调查行动顺利进展。

    钟秀文虽然足智多谋,毕竟不是专业侦探。离开楚家,先回到店里巡视一番,告诉赵经理最近自己外务缠身,嘱咐她细心照顾生意,然后将全副精力去完成对朋友的承诺。

    关于仇美云的情况,钟秀文几乎一无所知,手边掌握的只有楚歌提供的一些片面资料,譬如外貌特征、家庭住址等。由于乘伪行诈者无意间会露出违反常态的形迹,钟秀文特别关照楚歌,要利用平日接触之便,详细查清仇美云的作息安排以及喜欢去的场合。

    星期三下午,交易所因电脑故障停盘半日。楚歌及时将信息传递给钟秀文,随后借索取行情报表之名,径直来到仇美云所在的隆昌公司。庄世杰和一帮经纪人难得清闲,围坐在一起切磋牌技。见楚歌进来,笑容满面地招呼:“小楚,过来玩两把。”

    “打扑克我十赌九输,不敢奉陪。”楚歌敬谢不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佯作兴致盎然地观战,眼光却悄悄地扫向四周。

    仇美云正在房间另一侧伏案工作,神情非常专注,双手如飞敲击着键盘。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结算完毕,她起身草草整理了一下价格清单,拿起挎包含笑与众人告辞。

    楚歌也推托有事离开屋子,迅速跑回办公室叫上凌娟,两人大步流星地冲向电梯间。来到交易所楼外,看见仇美云在不远处的街口伫立张望,似乎很急切的样子。

    “要不要跟踪?”凌娟扯了一下楚歌的衣袖问,声音略显紧张,感觉兴奋而刺激。仿佛投身于007电影里的惊险场景,自己就是风姿绰约、才智过人的邦女郎。

    “等一等……”楚歌说,盘算着暗自跟踪的意义有多大,万一被对方察觉,会不会把局面搞得不可收拾。踌躇未决之际,望见仇美云拦下一辆出租车,敏捷地钻了进去。

    出租车缓缓启动,凌娟不免焦灼,催促着男友。“想好了没有,我们该怎么办?”

    楚歌尚不及开口,又听到一阵马达声响,随即看见那部极其熟悉的雪弗兰车从斜刺里驶出,紧跟着仇美云乘坐的汽车绝尘而去。

    “有福之人不在忙。”楚歌微笑着拍了拍凌娟的肩膀,说:“秀秀出马,咱们只管稳坐钓鱼台、静候佳音就是了。”

    钟秀文尾随出租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最后抵达位于西部开发区的万国大厦。

    西部开发区依山傍水,地势平整,是一块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政府提供了极优惠的政策在此招商引资,如今已经建成十数座规格不一的工贸园区,以及不少风貌各异的别墅群体,并且道路宽阔,交通便利,各项配套设施逐步完善。有人预言,本市未来的经济中心必将迁至于此,万国大厦正是这一带的标志性建筑。

    万国大厦外观雄伟壮丽,不但具备智能型现代化写字楼,装修豪华的餐厅、酒店,还附带着名目繁多、功效齐全的娱乐场所,是富商巨贾洽谈、休闲的乐园。由于物价惊人,普通百姓只能望洋兴叹。

    仇美云下车后行色匆匆地走进大厦,钟秀文难免纳闷。据楚歌和凌娟介绍,仇美云是一个相当吝啬的女人,怎么肯单独到此挥金如土的地方消费。于是麻利停妥车子,亦步亦趋地赶上前去。

    仇美云正和一名服务生交谈,象是在征询着什么。钟秀文晏然自若地走向大堂东边的茶座,选了一处僻静角落坐下。

    大堂内衣香鬓影,贵人如云。钟秀文暗生感慨,不知眼前有几人的德行操守,能够配的上声势显赫的身价地位。

    不一会儿仇美云也来到茶座。钟秀文向侍者要了一杯饮品和一份当天的早报,看似悠闲自在,一边却偷偷地从挎包里掏出一台袖珍摄像机,按下开关瞄准了监视对象。

    仇美云唇红齿白,长发飘逸,颇有几分动人之处。只是面色阴沉,仿佛心事重重,与邻座绅士淑女的神采飞扬相比,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差异。她不住地翘首企盼,好象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扭动着水蛇般灵巧的腰肢,不迭地拨打着手机。

    仇美云对着手机横眉立目地诉说了一通。由于隔着一层玻璃,外人无法听清谈话的内容。只见她不拿电话的一只手用力地比划着,神态十分激动。直到重新坐回茶座,依然双颊绯红,凤眼含嗔,分不清是懊恼还是怨恚的表情。

    钟秀文疑窦丛生,借着报纸的遮挡,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拨通了楚歌的电话号码。

    “喂,小楚,你在哪里?”她压低声音问。

    “我在交易所楼前的停车场。”楚歌回答。

    “五分钟前你收到过什么奇怪的电话吗?”

    “电话?没有呀,怎么……”楚歌诧异。“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喔,暂时没有,你耐心等待吧。”钟秀文意兴阑珊地说,随即收线。其实在劳而无功的情形下,自己的耐心也有所动摇,正考虑取消侦察计划,忽然瞥见一个中年男子惶急地走进大厦。

    那男人西服革履,脊背略显佝偻,脸上罩着一副宽大的墨晶眼镜,似乎有掩人耳目的企图。但钟秀文还是立刻辨认出来,他就是本市工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陶咏南。福达集团的事业蒸蒸日上,据说目前正在开发区兴办一座大wWw.型建材批发市场。

    陶咏南左顾右盼,发现仇美云后,嘴角浮露一丝暧昧的微笑。仇美云袅袅婷婷地迎上前去,神色淡漠而诡秘。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陶咏南伸手在仇美云的腮边轻抚了一把。仇美云悻悻地跺了下脚,作势转身,眼神中却分明透出化忧为喜的迹象。稍作踯躅,便不再执拗停留,半推半就地和陶咏南相携走向电梯。

    钟秀文顿时好奇心起,从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陶咏南和仇美云上到二十楼,看看四下无人,情不自禁地搂作一团,飞蛾扑火般朝着一间客房走去,不料一切亲昵举动早已落在偷窥者的眼里。钟秀文接踵而至,看见两人进入的房间屋门紧闭,光可鉴人的把锁上挂着一条“请勿打扰”的标牌。侧耳倾听,里面隐约传来阵阵娇声浪笑。

    原来是一对野鸳鸯,钟秀文豁然开朗。明白了方才仇美云何以愤恨不平,一定是埋怨情人迟迟不见延误佳期的原故。

    她知道陶咏南是有家室的男人,不由得替年轻貌美的仇美云感到惋惜,同时又不免蔑视。为追逐金钱而牺牲色相,就象为了保持身材而忽略健康,同样是舍本求末的蠢行。仇美云愚昧至此,难怪楚歌无动于衷。

    钟秀文无精打采地走回电梯,又一次和楚歌通了电话。“对仇美云的防线可以撤销了。”

    “为什么?”楚歌问。

    “因为缺乏作案动机。在她的心目里,你已经失去了以往的诱惑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歌不明所以。

    “你顶多是一部赚钱机器,并且有出故障的可能。”钟秀文淡笑着解释,“人家现在直接找到财富的化身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