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现出一张如诗如画般的芙蓉玉面,白玉般的面庞上,透出丝丝晕红,琼鼻挺翘,樱口丹朱。只是那如黛翠眉之间,笼着层层忧思。一双剪水双瞳中,波光粼粼间,却满是惶急之色。整个人儿,娇俏俏的让人生出无限怜惜。旁边小女虽是尚未张开,只是那般美人儿的媚态,却是初露端倪。
郭定心中不断的念佛,今日这般大雨实在是邪门之至。多少年都没见过了,要知此时尚未入夏,一场大雨竟是自早至夜,不但毫无停息之意,反而越下越大。老人们都是念叨着,不知什么妖魔现世,才引发这般异象吧。
便在这种情景之下,暗夜之中,突地来了两个这般绝色美人儿,该不是什么狐怪之类的上门了吧。
郭定心中打鼓,不敢出声,只是那门愈发靠的紧了些。那女子走近来,眼见郭定满面惊骇之色,不由面上显出一份苦涩。对着郭定微微一福,嘤嘤呖呖的道“老人家,奴家乃是碧漪楼漪月,今有事关肖二哥生死之事,前来求见郭老太公。还望老人家代为通禀一声。”
郭定初闻漪月说话,心中不禁一颤,这小娘子说话声音煞是好听,怕不和咱家姑娘一样了。只是听的后面肖二哥生死几字,顿时双目睁大。仔细看了看二女一眼,方才沉声道“有劳二位姑娘稍待,老奴这就前去通禀。”
见那女子点头,方才将大门关上。微一沉吟,提了灯笼直往后面跑去,却是先自向郭盛报知。
漪月站在门外,不由的心中又是凄苦,又是慌乱。她今日乍闻肖遥下狱的消息,急切间想不起办法。只是焦急间,忽的想到杜琼。此人既是杜公与之子,话里言外又是对这事好像早知了。若是自己应了他的婚事,说不定倒能得他相助,救了二哥出来。自己本是烟花女子,绝非二哥那般人物良配。只是一片痴情又怎的排遣,此时但能救得心仪之人性命,为他做些事情,却是甚么也值得了。
当下也顾不得天色已晚,急使人去请杜琼前来。扣儿聪慧,见了漪月脸色,已是知晓,不由大哭。漪月心中悲苦,受了扣儿撩拨,亦是忍耐不住。主仆二人抱头而哭,相悲身世。
二人正自哭的伤心,媚娘进来,眼见二人模样,不由叹息。她自知晓这个女儿心思,只是寄身于此,却是甚么都不须想了。眼见二人哭的天昏地暗,肝肠寸断的,遂轻轻上前,揽住二女,叹道“女儿,莫要哭了。你既决心已下,便当将事情做好,免得留下手脚,不能得利反受其害。那杜衙内已是到了。”
漪月一惊,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看看媚娘满眼关切,轻轻点头。拉过扣儿对媚娘道“妈妈,女儿寄身此处,幸得妈妈照看。今日为救二哥,便要拜辞妈妈而去了。妈妈的恩德,女儿只能来世再报。临去之前,有一事还想请妈妈应下。”
媚娘微微摇头,亦是落泪道“月儿不需多言,扣儿我自会照应好她,你不需担忧便是。”扣儿在旁听的大惊,跪地哭道“小姐,如何不要扣儿了?小姐,你留下扣儿吧,扣儿以后定会好好伺候你的,你莫要赶扣儿走啊。”
漪月心中悲痛,只是摇头不应。旁边媚娘拉起扣儿,叹道“傻孩子,你家小姐是不要你再走她这路子,你若跟了去,又怎么逃得了那杜衙内之手。你若心疼你家小姐,便好好寻个有本事的人嫁了,以后或许还有救得你家小姐的一天。这会儿,却是不要再来添乱了。”
扣儿这才省的,心中感动之余,更是痛哭不已。媚娘眼见不是事儿,便将扣儿拉住,回头嘱咐漪月赶紧收拾下,这才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扣儿,急急走了。
漪月想及肖遥,心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咬咬牙,取过铜镜,对镜重新上妆。镜中一张宜嗔宜喜的玉容上,弯弯的细眉,如雨后的远山起伏,莹莹双瞳如两湾甘冽的山泉,波光粼粼中漾着一片轻雾。
取过眉笔,细细的勾勒,神情专注。将那眉梢修的淡然而俏致,精致而婉约。一笔笔的画着,心中却是阵阵的揪疼。肖郎啊肖郎,奴家这却是在为你而画,你可知否。心中念着想着,又是取过一张红沾,将那樱唇轻抿,红艳艳的似多汁的樱桃。只是那满面的粉霜,为何却是如此的不愿,合着泪水滑下,遗落出道道的伤心,让她扑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是难以掩盖。
她呆呆的看着镜中的佳人,努力的挤出一丝浅笑,只是合着那恣意而流的情泪,却怎么也是显出一份凄婉。笑容渐渐敛去,腮边挂着的泪滴晶莹,烛火的映照下,犹如两粒珍罕的宝石。
这般美丽的姿容,曾有多少人为之痴迷。可她只想让那心中的人儿能看上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曾经多么的期望,那双清朗的眼睛内,也能泄出一份痴迷。她曾以为终有一天会的,终有一天会的。可是现在,这个梦想却突然离得如此之远。远到明明尽在咫尺,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心中情伤不能自抑,蓦地伏案大悲。
门外传来一声轻叹,媚娘的声音响起“女儿,杜衙内来看你来了。”漪月啜泣中,身子一颤。缓缓抬头,昔日明媚的眸中,不再有光彩,呛呛然透着一层灰色。头也未回的道“请杜衙内稍候片刻,女儿这便出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漪月脸上的凄迷渐隐,代之而起的却是一份决然。待到救得肖郎出来,这份花容月貌也便自毁去,不再显现人间。她,只为一人绽放,只为一人而美丽。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容颜,转身走出房门。门外风急雨狂,阴霾的天空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进到别厅,杜琼一身白衣,轻摇折扇,静静的坐在上首。闻听脚步声响起,扭头看来,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惊艳。佳人非是只在欢笑时美丽,便是那一颦一蹙,俱是风情无限。此时的漪月心中悲苦,泫然欲泣中,更显一份娇柔,使人平添无限爱怜。
哈哈一笑,杜琼起身抱拳,朗声道“月儿深夜相召,可是已然想的明白,要给杜某一个答案了吗。”说罢,手中折扇忽的急摇几下,得意与激动之情尽现。
漪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先是微微一福,方才轻声道“奴家蒲柳之姿,能得杜衙内看重,自是有幸的紧。只是,今有一事相求,若是衙内能帮漪月做到。漪月便梳起辔髻,愿做衙内房内人。”
杜琼眼内闪过一道狂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月儿只管讲来,这成都府内若说某做不到之事,怕是不多。更何况是美人儿相求,杜某定当为你办的妥妥帖贴便是。”说着,已是近身向前,轻轻拉住漪月的柔荑。
漪月闻言一喜,待被他握住玉手,身子忽的一僵,随即努力平复心中的厌恶,任他握着。抬头紧紧盯着杜琼的眼睛,缓缓的道“衙内这般错爱,奴家很是感动。如此,便请衙内救出肖二郎,当他远走高飞之日,便是奴家进的杜家大门之时。”
杜琼满面的痴迷,不停的点头。只是忽的反应过来,满面笑容顿时敛住。心头的嫉妒霎时如同毒蛇噬咬,狠狠的甩脱漪月的小手,在厅中来回的急走。呼吸急促间,蓦地停住步子,回头怒喝道“你可是为此才答应嫁与我的吗?他便让你值得如此牺牲?你说!”
漪月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他道“衙内何必计较这许多。衙内要的是奴家的身子,只要衙内做到此事,漪月绝不食言。”
杜琼面色铁青,头上青筋崩起,狠狠的盯着漪月。二人俱不说话,只是静静对立。良久,杜琼突地大笑起来,笑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嚎叫。转身大步向外走出,漪月静静的望着他,一颗心却是不断的下沉,下沉。
杜琼走到门边,突地站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你想救那个人,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他得罪人太多,偏偏又日进斗金,嘿嘿。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偏偏又身怀黑鹰令,他只道身后有势力依靠,却不知我官府大牢可是那般好进的?人家若不想死,如何能让他活着出去再来报复?这两天,便是他的死期!你便好好为他招招魂吧!至于我俩的婚事,哼,却由不得你。”说罢,愤愤然转身而去。
漪月听的心头大震,杜琼话中之意,分明是说那些人马上便要下毒手了。想二哥身在大牢之中,虽是一身本事,却又如何能得逃脱?自己百般设计,终却是一场好梦。心中想着,一时间天地间似是死寂一般,杜琼后面的言语却是再也没有听到。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沉,却见媚娘手中挽个包袱,轻轻拍她。扣儿随在身后,满脸的却是激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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