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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夷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有半年了。每天,都会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似乎事情总是越做越多,没有尽头,这让他很烦躁,他已经厌倦了这样没日没夜的日子。每天早晨,他都是很不情愿的从梦中醒来,看看脑中,时间还在,又沉沉的倒在了床上,半个小时后,又一次醒来,这次他只得无奈的起床。

    华夷每天早晨都会挂胡子,这也许是唯一能让他感觉良好的事情。对着镜子的时候,他总会有一些莫名的兴奋。因为,透过镜子,他看见得是一张成熟的脸,有的时候他甚至非常自恋的欣赏着自己。浓密的络腮胡,让他不自觉的将自己与格里高利派克联系到一起,他喜欢这种男人味。在他看来,他与所有人都不同,他是一个优雅有气质的年轻商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能够成为引导一群甚至是一代人的先驱者。这种想法让他愉快,带着这种愉快的心情,他走出了公寓,但这种愉快的心情值能保持到进公司前。当他走进公司接过秘书送来的文件的时候,什么优雅的气质愉快的心情都荡然无存,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枷锁,但这些又是他不得不做的,为此,他很矛盾。

    这天华夷在办公室里坐了大半天,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终于送走了两个外地来的尿素采购商。在那两人走出他办公室的瞬间,华夷绷了一天的笑容,终于被疲惫所代替。他看看窗外,天气不错,应该出去透透气。转眼他又看见桌上因为刚才招待客商而没有签署的文件。于是,他又无奈的拿起那份文件阅读了一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起那份签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来到秘书小张的桌前,将那份文件丢到小张的桌子上,说“尽快执行吧。”说着,他揉揉眼睛,走向公司门口的电梯。

    进入电梯后,他无力的靠在电梯的扶手上,不自觉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但他抬抬头,看见了电梯里那张不准抽烟的标识,又无奈的将那包烟收了回去。

    在公司大厦门口的广场上,他坐了下来,又从裤兜里掏出那包烟,另一只手则在全身搜索着打火机,那只打火机在他的衬衣口袋里,这是胡莫在他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wWw.都彭打火机,他并不追捧这种奢侈品,但他喜欢打火机发出的青清脆的声音,之后,他发觉,自己对这种声音有些上瘾。

    此时,他又一次拨开打火机的盖子,发出那清脆的开盖声,之后他听见火苗燃烧香烟的哧哧声,这让他感觉很真实。他深吸一口,仰天望去,大厦以一种压倒性的姿态浮现在他面前,他思索着“这座大厦真高,站在楼顶一定视野很开阔。”

    扫帚挥舞的声音哧哧声打断了他的畅想,顺着声音的源头,他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身穿红色制服马甲的老人,老人缓慢的移动着脚步,并将地面的垃圾清扫到一起,装进簸箕里。这时,老人也渐渐的走向华夷这个方向。在接近的时候,华夷本能的站起身来,让到一边,待老人将刚才他坐的那块地方清扫完毕后后他又坐回了远处,继续畅想。

    一支烟抽完,华夷顺手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又踢到一边。这一不经意的习惯动作引起了扫地老人的注意,他走过来。耸耸华夷的肩,将他从畅想中又一次的拉了回来,他将那支烟头扫进簸箕里,说“小伙子,以后注意点,别随地丢烟头。”

    华夷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歉道“我以后一定注意。”老头瞥了华夷一眼,又继续扫地去了。此时,华夷仍有些不好意思,在那个老头还没走远的时候,华夷站了起来追过去说,“大爷,您坐下休息会吧。”

    老人瞅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便走到他身边,将扫帚和撮箕靠在一边台阶前,坐下。他又看看华夷,说“小伙子是在这个大厦上班的?”

    “嗯。”

    “挺面生的呀。”

    “刚来半年。”

    听了这话,老头有些自夸的说,“那难怪,我在这里扫地都有五年了,这里大部分人我都见过。”华夷理解这种心情,对于老人来说都是这样,他礼貌的询问“大爷您今年高寿了。”

    “七十啦。”

    “那您每天还来这里扫地?”这个问题刚一出口,华夷就后悔了,这么大年纪出来工作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钱,他下意识的看看那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那老人说“混口饭吃,扫地每月还有四百块钱,不扫一分钱没有。”

    虽然华夷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但当听到这话的时候华夷仍然有些不舒服。每当听到这样的事情的他心里都有些莫名的愤慨,有时他总会联想到自己,自己老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境遇,是否还不如眼前的这位老人,也许到老的时候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还会在路边乞讨。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些发寒。

    他继续和老人聊天,并递给老人一支熊猫香烟。老人接过烟,瞅了一眼,说“行呀,年轻人,都抽熊猫了。”

    华夷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帮老人点上香烟。老人凑到华夷跟前,将那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看那烟,感慨的说“还是你们有文化的年轻人好呀,坐在办公室里不费什么力气,一个月还能开个大几千块钱。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挣不到你们两包烟钱。”虽然这本是老人的恭维话,但听到华夷耳里却像在扇他的耳光。他无言以对。心里想着他想,他一包烟就够一个普通人过一个月,虽然他厌倦现在烦躁的工作,但现在他的一切都是这工作给予他的,如果不经商,他不可能住两百多平的房子,不肯能开着奥迪A4,不可能抽熊猫香烟,更不可能有事没事的烦躁现在的工作。再看看老人,那满是皱纹的脸,开裂了近似干树枝一样的手。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

    老人接着说“小伙子,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我看你还年轻,省点钱以后讨老婆用。”这话让华夷有些舒畅,老人关心的话语正是他需要的,虽然现在对他来说并无所谓,他还是满脸笑容的说“现在工作需要,以后就戒掉的。”

    抽完烟,老人站起身来,提起一边的扫帚和撮箕,走到刚才还未扫完的地方继续劳作着。

    华夷看着老人远去,渐渐觉得,虽然这个老人并不睿智,但时间已经将他带到了风烛残年,他一定不会因为自己清洁工的工作而困惑,相比之下,真的有些惭愧、想着想着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厦。

    当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再次看见公司里忙碌的样子的时候,他不再那么压抑,他突然觉得,这种忙碌的场面其实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他希望看到这样的样子。其实这种认识早就应该有。他为自己的幼稚而好笑,带着笑容,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翻开桌上堆积的文件,又开始了忙碌......

    在遥远的故乡,刘海燕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华夷指挥的日子。胡莫每天都会来公司上班,但基本上都只有上午会呆在公司里,下午的时间基本上都会在附近的茶楼或者澡堂度过。刘海燕不明白胡莫为什么那么器重她,但她明白自己必须加倍努力才对得起这份信任。

    最近,胡莫又将很多原来自己打下的老客户底子全盘托出,交给了刘海燕,这让刘海燕感觉压力更大,毕竟这些老客户底子对于公司来说,就是命根子。

    随着胡莫的信任,刘海燕的权利也越来越大,她已经习惯了在公司里发号施令,而且,很强硬。虽然得罪了不少同事,但在月末业绩考核发奖金的时候,大家的薪水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也就都默认了她在公司里的地位。

    这天中午,刘海燕正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和会计肖敏吃午饭,这时,她胸前挂着的电话发出了呜呜的震动声,她接通电话,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陆明急切的声音“刘总,你快点回来吧,一个肥料加工厂的老板正在公司里闹着要退货,我们解决不了。”

    放下电话,刘海燕无奈的让肖敏将食物打包,自己匆匆的回到了公司。

    一进公司,刘海燕便看见一个皮肤白皙体态肥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她认识这个人,他是曙光化肥厂的厂长李曙光。陆明与前台的黄梅正在他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什么。李曙光却丢出一副不屑的表情。突然,李曙光站了起来,正气急败坏的冲着黄梅吼叫。这时,刘海燕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李曙光面前,礼貌的说“李厂长,您好,我是信达公司副总经理刘海燕,您先消消气,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谈。”

    李曙光斜着眼打量了刘海燕一眼,懒懒的问“你能做主吗?”刘海燕并未回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李曙光继续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在你们公司订了批硫酸锌,现在不需要了,我想把定金拿回去。”这话刚一说完,陆明就插嘴道“货物我们已经组织了,现在正往这边运了,明天就可以到了,你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

    刘海燕看陆明有些激动,便拦住了他,又对着李曙光淡淡的说“当初我们签订了采购合同,我们的价格您也是满意的。现在您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个于情于理有点说不通吧。”

    李曙光见刘海燕这样说语气也就和气了许多“你们的价格我是很满意,我和胡总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想和你们做这笔生意。”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继续说“我厂里现在遇到了困难,资金有些周转不开,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你把那批硫酸锌拉到我们厂里来,我也没钱付你的余款......我看暂时咱们还是算了吧,等我吧仓库的成品卖出去以后再说。”说完,他边一脸无奈的看着刘海燕,似在博得她的同情。

    刘海燕有些犯难,她瞅了李曙光一眼,思考了一会,说“李厂长,您有难处这个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这批硫酸锌压在我们这里也不合适,您看这样吧,货呢,您暂时别退,我先去向胡总请示一下,看看这余款能不能暂时给您缓缓。”

    李曙光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看着刘海燕,似乎不是那他看玩笑,他立即站了起来握住刘海燕的手,感激的说“如果真能那样,真是救了我们厂的命了,我代表我们厂的所有职工感谢你。”

    “那里那里,都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的朋友,那能这点忙都不帮。”说出这句话,刘海燕貌似很轻松,可心里还不知道如何去与胡总交代。

    互相恭维了一番之后刘海燕将李曙光送出了公司。回到办公室里,肖敏已经回来了,她将打包的食物放到了刘海燕的桌子上。刘海燕此时顾不得继续吃午饭,她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电话便拨通了胡莫的手机。

    此时,胡莫正在附近的茶馆喝茶,台上的花旦正唱的起劲,这时手机响了,不免有些扫兴。他接起电话,听见是刘海燕的声音,便懒懒的问“什么事?”刘海燕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胡莫,本准备接受胡莫的训斥,可结果恰恰相反,对于刘海燕的做法,胡莫大加赞赏。

    挂了电话,胡莫继续听戏,不知为何,自己的兴趣一下就来了,不自觉的也跟着哼哼起来。

    这时,刘海燕才闲下心来继续对付那份午餐,她找到自己的杯子,来到茶水间,弓着腰在饮水机前接水,当她从茶水间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陆明,陆明有些抱怨的说“咱们有合同在完全可以不用担这个风险。”她喝了一口水,依到墙边,瞅了一眼陆明,淡淡的说“李厂长自己有困难,但他能过来提出退货。足见这个人是有诚信的,如果他真一声不吭的把货收了不来结余款,这笔买卖就有的拖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毕竟人家是胡总以前打下来的老客户。现在这年头,生意真难做。”说着,她又看看陆明继续说“你也忙活了一中午,快去吃饭吧!”

    晚上,胡总给华夷挂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将刘海燕好生赞扬了一番。

    听到刘海燕很得力的消息,华夷很高兴。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刘海燕是他第一个一手调教出来的助手,不自觉的有种自豪感,这时他又想到了夏君瑞,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夏君瑞。仔细想想,已经好久都没有联系他了,似乎应该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但是他犹豫了,因为他隐约的察觉出了夏君瑞对他的敌视,这种感觉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思索了半天,他还是决定给夏君瑞打个电话,即便有什么误会,他们也应该坦诚的解决,因为他们是兄弟。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夏君瑞现在的手机号码,那是刘海燕告诉他的。少刻,电话那头传来夏君瑞朦胧的声音,似乎他已经睡觉了,“喂,我是夏君瑞。”

    “君瑞,我是华夷,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很顿了顿,随后冷漠的答道“挺好的,能吃能睡,挺踏实的。”这种语气不是平时的夏君瑞,至少以前没有过,这让华夷有些尴尬,他说“好长时间没见了,想聊聊。”

    电话那头依然是冷冷的声音“想聊什么,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这话让华夷有些高兴,他快速的回答“还行,最近比较忙,也很少和以前的哥们联系了。”

    “是吗?忙点好。”这声音仍旧是冷漠的,这让华夷有点接受不了,他想,不管出现发生什么事情,他和夏君瑞之间应该仍旧是好朋友,而现在明显的,夏君瑞对他只有冷漠,更是一种蔑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态度,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咱们之间有点误会,关于刘海燕的。”

    听到这句话,夏君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华夷会主动提起刘海燕,虽然他知道,其实,海燕和华夷之间并没有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的多疑和嫉妒。其实在夏君瑞心里,很早就想要找个机会与华夷消除隔膜,但每次当他刚想要去和华夷说这事的时候总是没有勇气去提,因为,他还有自尊。

    听到华夷这样说,他知道,这还是以前的华夷,他是那种光明磊落的人,什么事情都愿意摆在明面上去处理。华夷还是华夷,反倒是自己小人了,这让他有点惭愧,他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语气。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华夷的声音,他说“君瑞,你应该相信刘海燕,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听到这话,夏君瑞的眼睛有些酸楚的感觉,就在刚才,他还在犹豫不定自己是否应该将面子放下,与华夷言归于好。此时,华夷的话已经深深地触动了他的神经,他似乎觉得,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消除两人的隔膜,自己的心理强行的逼迫着自己放下包袱,放下自尊,他鼓足勇气,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华夷愣住了,他这样说是华夷没有想象到的,这就意味着夏君瑞已经放下了自尊,他认识的夏君瑞并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希望夏君瑞是这样的人。此时,他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想起了和夏君瑞一起睡帐篷的时候,夏君瑞到村民家去借稻草。想起一个馒头三人吃,想起了建军受伤他和夏君瑞轮流背着建军下山......想到这里,华夷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对着电话说“兄弟,还记得以前吗?”电话那头是沉默的,华夷继续说“你说过,咱们是睡在一个帐篷里的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嗯。”电话那头隐约的传来了夏君瑞的抽噎声,此时,夏君瑞的眼泪也正放肆的涌动着。

    打完电话,夏君瑞心情特别舒畅,感觉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看来,一起吃过苦的兄弟永远错不了。

    华夷放下电话后也瘫软到了床上,心里美滋滋的,他又回想起了以前,他觉得,自己真的离以WWW.soudu.org前的兄弟们越来越远了,他应该抽出时间去看看大家的,这个想法以前就有过,但每次,事情一忙,也就忘记了。现在想想,也许自己明天又会忘记,于是,他找出记事本,在上面写到,有时间一定要回去和兄弟们多聚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