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无法逃避,她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在乎身边出现的这些人,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她自己也一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可以冷血冷漠,不过她做不到真正无痛无忧。
她不说,赵思依然会问,早晚而已。
她越早说了,赵思就会有更充裕的时间来思考问题,不是么?
她只是表面上将责任压力推给了赵思,然而她的心放不下。她此时此刻想着的都是如果赵思回答说恨,她该如何去维护雪晴。但她同时也在嘲笑自己,她嫁的人是赵思,她为什么还要管别的男人?
得不到,想不明白,便会纠结。
无爱亦无怖,她怕了是不是证明她仍有情?哪怕是不该有的情。
赵思沉默了很长时间,也或许是苏明贞因为太紧张对时间的感觉产生了偏差。总之仿佛是一个时辰一整天的样子,他才开口回答,他的声音也是同样颤抖的,藏不住他内心的纷乱:“娘子,我该恨雪晴么?为什么我能想起来的都是他这些年对我的好。唯一让我难过的是他隐瞒了身份,可我不愿再往坏处猜。”
这样的回答,让苏明贞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错觉,她伸出手攀住赵思的手臂,尽量温柔地问道:“夫君,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恨,不愿意去恨对不对?”
“奶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赵思闭上眼。额上沁出冷汗,“娘子,奶奶一定是知道雪晴身份的,她将雪晴留在府里,放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老祖宗必有深意,我也猜不出。”苏明贞其实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她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对赵思说,她怕她以己度人误会了谁,所以她将相对美化一些地意思表达出来,“夫君,咱们猜测总不如直接去问老祖宗更清楚。既然你已经想起往事,有了成人思考的能力,咱们就回府去,你与老祖宗当面聊一聊。老祖宗曾对我说,如果咱们两人商量着不好办地事情,还可以问她。她一定会解决你地烦恼。”
赵思点点头。再次躺回床上。安静地不说话。
苏明贞感觉到他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许多。她有些担心道:“夫君。我将孙大夫请来再开些滋补地药如何?什么时候回去都你说了算。不过现在你该休养片刻。免得心力损耗太多。”赵思没有睁开眼。只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地。我躺一会儿就好。你吩咐蓝山。现在开始准备。明日一早就回府去。但你暂时先不要对任何人提我已经想起往事恢复心智。我还想再做一天无忧无虑地小孩子。”
“夫君。你不去想烦心地事。永远都可以无忧无虑。”
赵思却幽幽道:“既然已经醒了。我不会再逃避。你先去吩咐蓝山。一会儿回来。你对我讲讲端王与你密谈地内容可以么?”
苏明贞点头答允。怀着复杂地心情出了卧房。将蓝山叫到一旁。低声吩咐道:“少爷身体已无大碍。不过他刚才说要明日一早回府。你们赶紧去准备吧。对了。你抽空问问赵大富。我看小民上午陪少爷玩得开心。不知可否带小民回府。以后就更方便陪着少爷。念及小民年幼。将其养母也一并接入府内照料小民生活。这事情赵大富能否做主?”
蓝山领命而去。苏明贞又让春花督促着女仆们收拾东西。提前准备好明日返程要用地饮食。
苏明贞暂时没有对赵思提小民的身份,而是偷偷安排,其实还是存了一点私心和顾虑。她至今无法将雪晴当坏人看待,雪晴主动暗示了小民的身份,是对她的信任,她先答应了帮他,就不能食言。从苏明贞了解到的大局来看,将小民带回守卫森严的国公府,至少可以降低他被齐王余孽找到的可能,其余的事走一步再看一步应该还来得及。
转身回到赵思地卧房,苏明贞因有些心虚,就先问道:“夫君,你先对我说说那逆贼的家事,端王对我暗示的内容,我有些困惑,或许是因我对那逆贼了解太少的缘故。”
赵思这会儿是睁眼躺在床上,他依着苏明贞关心的问题回答道:“其实我那时年纪小,了解的也不深。我只见过那逆贼的小儿子,是他续弦所生。那逆贼之前奉旨娶了乔氏,生了一个儿子,据说他看都没看就将这个儿子送去京中为质,乔氏随后病故。乔氏的儿子应该就是雪晴,可怜他从小就与亲生父母分离。在我的印象里,那逆贼西南地王府内,最得宠地就是他的小儿子,人称小公子,还在襁褓中就有无数人来巴结,王府内上上下下很少有人会主动提起大公子。我记得父亲说那逆贼当年奉旨娶妻就是为了应付律法,乔氏是否真地病故或被害尚存疑。所以我才更是无法恨雪晴,他比我可怜多了。他的亲爹从他出生就冷落他,只当他是个摆设工具。”
苏明贞听到这里心中难受非常。
原来雪晴与齐王除了血缘关系,怕是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不过就是因为血缘,雪晴才会无辜受难沦为官奴,圣上当年免死已经是恩典,按照封建时代地观念,造反作乱的逆贼之子活下来也永无出头之日。雪晴空有一身才华无法施展,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在赵家呢?
“娘子,我相信雪晴是好人。这些年若没有他,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明白事理;这些年若没有他,我也不会有那么多开心快乐的时光。以他的才智,若是真恨我或者居心叵测。我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会成为混账不懂事的纨绔子弟。所以也请娘子不要再怀疑雪晴。你站在我这边。等回府之后,与我一起向奶奶说说情,让奶奶早日放下恨,好不好?”
苏明贞不解道:“夫君,你为何觉得老祖宗对雪晴有恨呢?老祖宗若恨,为何不一早就将雪晴杀掉呢?”
赵思也解释不清。他怎么想就怎么说道:“娘子,这只是我地直觉。别看奶奶平时对人都很随和,可她固执起来谁都劝不动。父亲和二叔的死,一直是奶奶最伤心地事。还有我回想起雪晴这六年在府里地境遇,只我能注意到的应该就说不上是好吧?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简直不敢想。”
苏明贞重重点头,她很欣慰赵思能想到这么细,而且是以善念为主导。他不是不懂恨,而是明白什么更好,他愿意去信任别人。想要珍惜难得的情分,这等纯良实在让许多人自愧不如。
苏明贞平复了一下情绪,梳理好思路,将与端王的密谈简要讲给赵思知道。
赵思听后面上露出微笑,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娘子,你看雪晴若不是好人,定然不会将密信主动上交。端王似乎也是聪明有主见地,他为了让咱们赵家少担风险,将密信从你手里要走。还嘱咐你不要对别人提。免得惹来祸端。”
“夫君,逆贼余党都已经在幽州城活动。还找到了雪晴头上,你难道不紧张么?”
“是有点紧张。”赵思这样说的时候。面上微笑依然,他见苏明贞困惑不安,就解释道,“娘子,我高兴是因为你肯对我毫不隐瞒。你是信任我的,还将我当做常人一样尊重依赖。其实我虽然脑筋灵光了一些,见识本领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苏明贞注意到赵思这样说话的时候,成熟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可爱的孩子气,他的性情真的被塑造得很成功,很容易激发女人的母性,又因纯良真诚更能让女人动心。若她没有遇到雪晴,若赵思早几天恢复心智,她也许能毫不犹豫爱上他。可惜现在,随着苏明贞对雪晴的了解逐渐深入,他地优秀不凡坎坷命运,仿佛已经占满了她的心刻入了她的血脉。她的心太小,容不下更多情。她注定要辜负赵思么?
赵思察觉到苏明贞的恍惚,她的眼神似乎定在他身上,可是没有焦距。她是他的娘子,为什么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他该怎样做,才能让她露出真心的笑容呢?
“娘子,逆贼余党由端王和朝廷处理,你不必为国家大事担忧。”赵思尝试着劝慰道,“我现在也无功名,可以理所当然少管闲事。你希望我将来有更多时间陪你么?还是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咱们先统一了想法,回府之后才好对奶奶讲,我估计她一定会问的。而且应该会依我,那我就依娘子。”
苏明贞轻轻叹了一口气。老祖宗地执着恐怕是赵思都无法想象地,赵思之前那种状态,老祖宗还坚持着想让他继承家业,何况现在他已经恢复心智。他们两人设想的再好,到了老祖宗面前应该也没第二条路可选。除非赵思真能说到做到全依她,继续假装呆傻,这样拖上一两年,耗着老祖宗转了性子。
那些都是长远问题,她眼下心思还在雪晴身上。她强颜欢笑,转开话题道:“夫君,将来地计划你要仔细思量,说依我,老祖宗那关都不好过。对了,雪晴如今伤还没好,夫君你看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多照顾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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