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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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却出奇的安静,那光仿佛能穿透每一个角落一般,流质一般漫得到处都是。照得这囚笼里头也是一片柔和。衬着这样一番不堪景象,却是叫人心冷的诡异。

    周围几人围了一阵,也就四散开去,水滴稍微松下一口气,闭着眼睛悄然的念着哥哥快点回来。不知不觉的倒也静下心来,正几乎要睡着过去之时,周围的几人却又有了轻微的喧动,顿时把那点儿睡意吓得没了影。留神听起外头的动静来。

    “这就给您准备去。这次也还是要一样的么?”

    不是哥哥的声音,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地下岩洞里的人说话。那声音听起来带着些破了嗓似的沙哑,还有点小小心心的讨好在里头,却仍是带着一点年轻似的润,倒不难听。只是听这声音这么一问,知道来的一定不止一个人。当下紧张的屏住了气息,小心的再住里头缩了缩,确定自己没露什么破绽,这才偷偷的打量着门口的方向。

    却是半天才听得有另一个苍老得带了点儿喘的声音。从喉咙里咳出一声,算是回答了。没听见先前那人多问什么,不一会儿,果然就见着了门口有人拽着只大桶进来,身后没第二个人跟着。听方才两人答话的口气,想来另一人的身份大约高些,有人使唤,自然不愿到这等地方来。

    那人并没有裹在斗篷里,低着头拎了桶进来。却是个大约只比自己高过一头瘦小的身影。桶里似乎装满了东西,那人很吃力的拖着,越发显得整个人的纤瘦。水滴缩在角落里,偷眼看去,只见着那人低着头的一半侧脸。脸上倒没见得苍老,面皮却是黑里透黄的模糊一片,叫人看不清五官如何。只隐约见着一双眼睛顾盼间倒是颇大,里头一片乌黑的发亮。

    只是此时那双眼里头隐隐有些忧虑不安,似乎不敢让外头的人久等,匆匆在住各个囚笼里添了食水。倒不留神四处细看。囚笼中形形色色的人似是见惯了来人,纷纷闹闹的挤做一堆,水滴又小心的蜷缩混杂在一干纷争的人里头,还真没有被看出什么破绽来。

    那人慌张的做完这些事情,接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微微发了会儿怔,忽又轻轻吁了口气。这才从一个笼子里拉出一人,扣上门闩,带着那驯化得跟兔子一般不知反抗的人囚匆匆就外头走。

    “怎么今天就您一个人过来?要不要给您送过去……”

    听着进门那人小心巴结的声音同着脚步声一倒去得远了。水滴方松下口气来。却又想想这么半天听不到有什么动静。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迟疑了下,小心拨开门口出了笼子,顺着声音蹑手蹑脚的远远缀在后头。

    记得还时路上见过有披着斗篷的人巡着,水滴本就是惊弓之鸟,更是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幸得院里花森繁郁,仗着人小只在草木中穿行。饶是如此躲躲藏藏,也叫他跟出老远。却见一路上人踪全无,就连方才遇到有人巡视的寺方也没了半个影子。到此才把心放下一半,确信他平安无疑,松了口气。

    见走得远了,不敢再跟,只待那两人去得远了,再也听不到有什么声响,方才准备原路返回去,乖乖的等他来接自己。

    然而走了一段回头路,眼前仍是似是而非的楼台景阁,恬花宜水,雅致非常,然而就是不见颓废非常的那间囚牢。这一惊非同小可。再顾不得其它,没头没脑的乱钻一气,更是迷了方向。只觉是在个大大的庭院里打转,看着眼前的景致越来越陌生。却是连院门在那里都找不到了。

    弱水柔光融融,各种花木枝叶娇翠欲滴,四下里一片妤静。水滴却早急出一身冷汗来。傻傻站在园中假山下左右张望,只觉自己绕来绕去都是只围着这假山打转,那还有心思去去看这良辰美景。又想想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若是他回去又找不到自己,早不知不觉布了一脸泪水。

    正在欲哭无声的时候,横里猛然伸出只手来,一把将他拉入到假山下树丛中去。

    拉他的那只手软软暖暖的,却叫水滴如同给冰突然冻了一下,大光天里猛一个激凌,一横心闭了眼,把另一只手里一直紧握着的刀子本能的向前一送。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那声音细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微带些沙哑,正是方才囚笼里头听过的那人。话说到一半却轻轻咦了一声。

    水滴只觉自己拿刀的手腕骨头要断掉般的痛,却仍是咬了牙不松手。张眼狠狠向着来人看去,只可惜脸上大惊失色,无形中扫了气势。

    “你不是这里的人……”那人比水滴稍高出一头半,人却纤细,然而那细细的手紧抓着他却是极有力气的。正从上而下的打量着他,那张脸正对着水滴,倒是张很匀净的瓜子脸,虽说面色枯槁黑黄些,然而有那一双颇大的眼睛扑闪着,也不失神采。

    此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捉到手里边的小孩子努力拿着的刀,再看看那一脸狠狠看人的样子,确信了确实不是这里头的人,眼中随即变成一番欣喜不尽的神色,脸上也露出些不由自主的欢喜笑意来。竟闪亮得有些怕人。

    水滴一楞,看着那人眉飞神舞的神情,仿佛拣了天大的宝似的。不由有些后悔刚才一时惊慌就动上了手,若是装傻,或许能够混过去也不一定。

    然不等他想定,早被一把拖过一旁,左右张望一下,确定没人见着两人这番勾当,方才偷偷摸摸的沿了条小径出去。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柔柔暖暖的,倒和平日里的善袖姐姐有些像。然而手劲却大。水滴两下挣不脱,见这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只得由着去。只是拿定主意不管问什么,自己总是闭口不答就是了。好在也开不了口,倒不怕逼问。

    “你胆子倒是大,一个人怎么就跑到这儿来,还敢四处乱窜,幸好没有被别人见着……”看来是对这儿的地势极熟,左穿右绕的,很快把水滴带出这困了他半天的院子,似乎也知道这周围什么地方有人没人。一边挑着僻静小路走,嘴里边还细细地念着。

    不多时把水滴带到一旁偏房里头,那人忍着脸上窃喜的表情,拿过些吃的东西来哄。水滴再不肯乱吃东西,又看递来的也不过是些干粮之类,很是粗糙。皱了眉就不去接,只左右打量着,一边在心里猛记来时的路。

    这房子看来倒是极大,床桌俱全,用器也精致,只是看来年全久远,窗棂上漆痕已经脱净,露出了沉沉的木质本色。一边垂着的蔓帏也带上些泛黄的旧色。这样一看,这人身上穿的衣服看来也是陈旧布料,只是看来爱干净,原本藏青的衣料洗得发白。一时只顾看,却不觉那人已同自己说了半天话。

    “……哑巴么?……“见问了半天没有回应,那人先泄了气,悻悻的把干粮往桌子上一丢,恨恨地看着眼前一问三不答的孩子。好不容易见着了有这么一个从外头来的人,或许知道出去的路。谁想这孩子外表看来清秀灵利,却是个不会答话,只知摇头的笨东西。

    才不是!水滴在心里头顶了一句,虽没见这人做出什么动作,可心里头到底挂着他说会到狱里头去接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更是坐不住,见那人只盯着自己出神不备,就想窜出去。

    “原来你不傻?”却忘了那人手脚灵活,一把反揪了回去。满面喜色的看着他。“哥哥?你是说还有人跟你一同来的?”

    水滴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方才本能的是叫了一声。可是明明没有出声。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他人呢?你们是被捉来的?不对呀,若是被捉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他带你来的?”那人面露喜色。一口气的问下去。见水滴发怔,又道:“你说不了话没关系,只要动动口,我看得懂的。”

    眼见那张看起来比自己几天不洗还有黑上几分的脸凑到面前来,水滴慌慌张张地退了一步。更是不知所措。

    “知道路吗?我只是想要从这里头出去而已,也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见吓着了孩子,那人退开了一步,整了整脸色,却又是小小心心地问着。

    听这人说只是想要出去。哥哥带他来的,也说过一定会带他出去,那么也算是知道路吧。想到这里,勉勉强强点了点头。

    却不想那人得了这番答应,更是欢喜,一时又忘了形,把那张脸凑到面前来。“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又是谁?”水滴却不敢这么轻易就被牵着走,警惕的盯着那颇大,此时又闪闪发亮的眼睛,总算是不输气势的张口‘问’了一句。

    “被抓来的。我在这里也差不多呆了十年了。我还有要紧的事必须出去做,才不想要一辈子呆在这种鬼地方!”那人脸上的表情凝了一凝。一番喜色淡了下去。慢慢地想着。然而说到了后头时,语气里却带上了一抹坚决。

    那眼睛闪闪亮亮的,本就大得迫人,此时添了一番气势在里头,声音虽还是哑哑的,却不见了方才的唯唯诺诺小心巴结。竟使得水滴当下也不敢直视。然而脑子倒还清楚,不肯这样子就信了。

    为什么你跟别人不一样。好端端的,还会说话?

    “当然是因为我机灵啊!”那人大言不惭。“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哄得那群家伙放了我,帮他们管管囚犯,做做杂事……再说了,那老东西若是也毒哑弄傻了我。这里头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早晚一个人也要变哑巴疯子去。”

    听这么一说。想想见过的面具下的那张面孔,知道所说的老东西倒是不假。可想到这么多年一个人被捉来,面对着那么些坏人可怕的脸还要小心讨好着,又随时都有可能被关进那笼子里边去。不由得心里就对这人生出了些同情。见那人一边说着,手里头却无意识的把一块干粮细细的揉碎了。想来这地方或许有方法从外面运进干粮食水来。但却不见得能有什么时新的蔬果点心。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从衣服里头抒那块点心递了出去。

    那人见水滴突然伸手递过样东西来,细看之下是块小点心。伸手接了过来细细的看看,确实是多年来没有品尝过的精致,而且尚还新鲜,看来不过一天的时间。想了想,却也一时舍不得吃,小心的收了起来。向孩子点点头。“我记下了。就算是你不能带我出去。我也尽力保护你在这里头平平安安的。”

    不过是一块点心,水滴不想这人会说得这么郑重,又见那又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只觉脸上微微发烫,眼睛左顾右盼的转了开去。也不曾去想话里另外一层意思,要是不能把这人带出去,自己也得留在这里头了。

    正在这两人各有计量的时候,屋外头却隐隐传来些微如潮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各自出神。这才想起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是正事。

    囚笼!

    水滴一急,就想住外头跑。被那人一把抓住,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藏在那里?”想必这孩子正是藏在那里,后来跟了自己出来又迷了路的。倒确实是好打算,若不是这下子一时点醒,就连管饭送水的自己,都没发现里头多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可他藏倒好,若是不见了自己,那班人铁定会找到那里头去。到时两个人只能束手就缚,一个也跑不了。“那里不行。这里能藏人的地方多了,你跟我过来。”

    这时听得在那声响之中杂着一道尖啸,却正是用来示警的铃哨。当下再顾不得想量这许多,一把拖了水滴,逃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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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虽不知反抗,可到底毫无意识,一路上全要靠人拖着走,等到达正院的时候,早把那人累得气喘吁吁。一边低咒着这一院子的人都不知跑那里去。累得他亲自来回奔波。等举着袖子拭了拭汗,再习惯性的掸了掸衣服,正要举步进入之时,听见正殿里头有人随口问了一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他也自WWW.soudu.org然随口就答,然而话末出口,却突然惊醒,这里除了那个一时兴起留下来的充作仆役,平里里也可以说说话解解闷的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会说话。可是这声音清磁里带着丝凉意,分明从没有听过。

    一惊之下,想到这殿里头尚还有诸多重要事物。两步抢进门槛,绕过屏风来。

    扫了一眼四壁几个架子,书形形色色的书籍古玩、器具、药物看来都没有被动过。再看了看不知炼制着什么药材的药炉,没有出什么差错,方才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向方才说话的人。手下这班废物也真是不会办事,竟然直接把人带到这儿来了。

    这殿中也极为广大,微香里混和着淡淡的药味,周围大大小小的各立着数个炉鼎,大的高及屋檐,小的有如暖炉,其中有两个还升着炉火,正烧得清烟袅然。方才他慌忙看的就是这两个药炉。然而这殿堂正中玄石冷玉的地面上,竟然还有一个方贺圆及丈的缺口,其下一坑,黑黝黝的看不到底。边上也有烟火烧燎的痕迹,看似竟也是作药鼎之用。

    他看向这殿中说话之人,这人却没有看他,微有些仄仄的依在一旁椅上。身着墨黑斗篷的两人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两旁。在一室淡然药香里微微的皱了眉宇,正在看着地面上那个极大的药炉。

    其人一身墨衣黑发,衬得肌肤晶莹剔透。五官是敛于极臻的精致俊逸,在这样一边明光里竟似一团柔光般,令人目眩的漂亮,然而那一双淡然碧色的清澈眼眸,挑明了这人的身份――魔族!

    那一瞬间翩若惊鸿的窒息,让他整个人一时怔然。然而那人却收回眼来,静然的看向他一眼。微微点头:“原来是公公。”

    此人眼神明澈淡静,却又清利如刀,一扫之下,如遇冰雪,光静静看来就让人心里一寒一突。而那声如问天气般的问话淡淡道来。听来却颇是讥讽,老脸上竟也觉着有些挂不住。

    当下掸了掸已经从深红老旧成暗红的宫服,趾高气扬哼了一声,算做承认了。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声,有如此光辉的容貌,也难怪会被浔主子看上,可看这魔族的神情却还很冷淡的镇定――镇定些也好,似乎不知道也不在意将会有什么事降临一般。到现在还不知道也好,越晚知道也就越少受些惊吓。他又不同于这里边眷养的活物那般无知无觉的。

    当下也顾不上自己带来的人,转身到一旁准备。

    “你会说话。”那声音淡淡的在身侧响起,“我们好好谈谈。”

    习惯了周围的人都是些出不了声的哑子,猛地有人这么近的说话,不由转头怔怔看着眼前精致冷凌的人,他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到了自己身侧的?这人还能够活动?而且手里边还有刀?

    刀锋一转已经封住了所有退路,有些无趣的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发出徒劳的苍老声音想叫人来――方才一左一右站在椅旁的两人,仿佛成了化石般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有动过。刀尖轻轻一转向上挑着那人]筋脉尽显的下颔,力道刚好让他感觉到刀尖冰凉的微微刺痛。却又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这年老的内监身旁架上置着种种刀针等器具,而另一旁的架上的几个坛罐里浸着,在沉浮中仍不失其原本美丽的,分明曾经是身体上的一部分。

    被拖到门口的那人应是混血,没了人去理会,也就呆呆的站在那儿张望着,平时日子虽过得不如何,眼眸是奇异的蓝,盈盈如水,肌肤有着年轻所特有的光泽与健康。

    “你刚刚是想做什么呢?嗯?”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到了最后一个嗯,淡静里却带了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凌冷,使得那美丽的声音成了利器,锐利透骨。

    “你,你大胆……”惯赏了平日里魔族都是忍气吞声的,多年居于此地也没有什么人敢太过于忤逆,此时突然遇了这么个凌厉放肆的主。一时对于眼前自己的受制于人还有些适应不了,看到那两人没什么动静,也拿不准有外头还能有多少事来解围。口里还是没有什么气势的呵斥着,却不知不觉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了。

    “你干什么怕成这样子?”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微微地嗤了一声,游目去看地面上的缺口。全然不惧刀下的人会突然反击。“不是怎样都死不了的吗?”

    架在颈上的刀竟如活着的蛇一般四下里游走,时不时吐出冰凉的信在他皮肤上轻触一下。然而另一种窒息的冰冷麻木,随着他的话,悄悄的擢了上来,又慢慢的转为了活物般的炙热。

    “总管大人年纪也大了吧?在这地方住了多少年了?也许还会这么一直活下去。”冷澈的目光从身上的服色溜到那张皱褶纵横的脸上,再从满脸斑斓的斑点上游移看向挤在皱纹中的那双眼,顺即仍是转眼去看向殿中那个最大的“炉鼎”。“可虽然刀剑杀不了你们。要是身首异处的埋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还得一直活下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逍遥日子。”

    此时所站的位置看去,地面上的那个深坑也就看得更清楚些,玉石的边缘上还清晰的烙了一个手印,不知过了多少年,却还隐隐的从死灰样的苍白中透出血色来,仿佛透过那至今一直新明的痕迹,清楚的诉说着当初那只手扣在这烧得滚烫的石沿上,是怎样的绝望与挣扎,

    其下口小里大如瓮一般,竟大如斗室。曾经的森森白骨早焚化成了黑色灰炽。然而在弱水光芒照不到的地方,有黑色的暗质还一直不肯安分,隐隐翻腾着,咬牙切齿的缠绕攀爬着,想要冲出鼎口,将力所能至的一切撕为芥粉。在弱水的压制安抚下,竟然还是那么多年不曾消散的恨念!

    “或许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住里头一推,就什么事都没了。”刀也只是虚架着,他侧着头看着其下深渊,全然不顾刀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簌簌发颤。在此时却唤不起他太多的怜悯之心。“我的意思明白了吧?我们好好谈谈。”

    那一眼看来,有如寒刀透体。然而带来的炙热的,却是他的话,使得有什么微微的炙热从心口慢慢的开始蠕动起来。

    “一群割了舌的禁卫,加上一个四品内殿总管。做这番勾当的,是仙家,还是皇族?或者没有错的话,两者都有份的吧?这诸般奇药,养来调药试药的人……求长生不死?你们一群人在这地底上蜗居了多年,做出什么来没有?就你们几个这样死不了的怪物么?”他仍是不太去看眼前的这人,可是问话却没有中断过。静静冷冷的,如锐利的风从淡淡的药味里透过,使得那药香一时有些让人厌恶的变了味道。

    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甚至不能任由他再说下去。

    早已近于衰竭的心脏在此时猛然一突一突的跳。感觉得到那本是一点的炙热慢慢活跃了起来,开始在全身欢快的游走。虽然一时还不觉得如何,然而一想到那是什么,毛骨耸然的感觉就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又狞笑着扑回去,一点一点的噬咬着多年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意志。

    不要说,不能说。

    他的话,在这地宫里边是个禁忌,是被封印了的话题。只需微微的触及,便使得身体中一直沉睡着的蛊虫,正一点一占的复苏过来。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蛊虫的卵,在血脉筋络里慢慢的破茧成虫,不断的繁殖增生。

    “说啊!”还依然是wWw.很好脾气的声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的愤怒如何。拿了刀尖微微拍拍那石头般怔住的人,纵算是明白那种万般痛苦却还求死不得的恐惧,也还不至于使这人如此呆若木鸡。

    刀尖在接触到颈上时,肌肤正好微微的一跳。那几乎是连本人都没有发觉,然而他的刀尖立即稳稳顿住,凝目看了过来。刀尖之下的血脉,又微微地跳了一下。那几乎看不出来的颤动――有如虫子的爬行一般。那人脸上的惊恐,更是把那向不可察的蠕动解释得明明白白。

    “能写吗?”见他也不惊奇,转手已经把架上一方笔砚挑落。“写下来。”

    然而那人连手指都僵直了一般,颤了半天却连根小手指头都没有动静。

    他也不再开口,盯着那人看了半响。一静下来,那苍老而至于青筋突兀的的脉络下的蠕动也一点点的平复了下去。

    “好。我只问一个,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他收了刀退开一步,知道从这些人身上也终是问不出什么来,居然也还平心静气。没怎么为难这人。

    那身老旧的宫服裹着的人在衣下簌簌而颤。却没办法逃开这尊美丽精致的杀神。

    他又静了一会儿,方才又问,只问了一句:“浔涓上头的人,是谁?”

    本来已经慢慢缓下了惊惧的表情,正在喘息的内监却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仿佛一口气憋住了喘不出来一般,整张脸窒得青紫。然而青紫又在顷刻间消退,换作了毫无血色的惨白,只剩了突起的血管反而是赤红的一片,脖颈血脉下的蜿蜒竟有如小蛇的爬行般,急速而清晰可见。正悄然的向着头颅延伸上去。那人满面的惊惧恐慌之色更是难掩。

    那人终于陡然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猛然从他身旁跳开,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冲出去。

    他本就不指望从这人身上就能够问出什么来,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证实,现在既也确实无误,当下既不挡也没追。任着示警的铃哨声随着那老人的出逃而响起,静听着其中在之前,就从弱水方向浪潮一般传来的细簌声响,又在这大殿里四下流连一阵,方才跟了出去。也不理会定在一旁的两人和门口不知世事的人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