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我确实无能为力!”说这话时,眼里有一丝痛楚。不只是为被杀戮的无辜者,为那将永世为奴的三万子民,也为那十万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人族。“只不过,跟夏树、涟漪没有关系!他们也是……“
“对。我没忘了!还有他们!”不待他说完,玄云俯下身子,抓着他的肩膀,缓缓地施力,“你刚刚说,他们是什么?”
“那好!“他蹙眉,不曾呼半个痛字,眼神却亮了一分,“他们――我会保护!”
“你保护?说这种话?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小心一点,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你!”他无声地笑起来,松开手站起来,“那么剩下的旧债,我只好拿整个魔国来抵偿!”
“将军。”他从背后叫住他,“作为谢礼,我有件礼物改日送给将军!”
“礼物?”玄云笑,蔑然地看着他。
“确实,我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让将军笑话了。”辉夜居然也笑,笑起来眼睛亮亮地。“不过即使将军坐拥天下,总有些东西是想要的。”
“看到你有今日,可以作为谢礼了。别的倒也用不着客气!”他低头看着他的眼,两人的眼光中都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强韧,“还是你是说,你能给我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吗?”
“将军得不到的东西?”他笑得微微有些神秘。“至于要不要,等到时候将军一看就知。“
“是吗?你只要这几日管束好属下就好。“玄云不置可否,转身而去。想了想,又回头抛下句话。
“他到死为止――都没有认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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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晌缓过口气来,才觉得地上有些凉。伤处火烧般地灼痛传来,伸手摸去,满手潮湿,血浸透了衣服,只是深色的衣服看不出来。
他忍不住去摸了摸颈链,隔着衣服,却连冰凉也感觉不出来。然而他却像得了些勇气,缓缓起身,站稳,沿着走廊走开去。
整个昏暗的走廊里静悄悄地,只听得到他自己细碎的脚步声。
“夏树吗?”他突然停下,在黑暗中微笑了,“他们没能看得住,居然叫你跑了出来呀!想杀我的话,要安安静静地来!”
空气轻轻一顿。
那股杀气一消,之后就有了些声音,细微的风声,夏夜里的虫鸣声。
“事已至此,你就乖一些,别再添乱不行么?”他在心里边叹气,虽说是因为自己这时候没把握接下他的攻势,才先一步出言说破。然而在有机可乘之时犹豫不决,在被识破之后立即没了气势――“还没下狠心之前,就先不要冒冒失失地露出马脚来,很危险的!”
“时至今日,还要我来教你?就算事先没有作好打算。被人看穿,一时想不出对策,也用不看自乱阵脚,向对手示弱,反而让人有机可乘――所以说你还是小孩子。”他冷冷听着黑暗中响动大了些,“成不了气候!”
“你……“夏树有些气结,然那满腔的怒意在此时却还真就下不了手,即使这人当众杀了父亲,举国投降。却还依然是自己的――哥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对面那人竟像是隔着黑暗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笑着,“你真要下决心杀什么人,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我没有把你教好,竟让你这么优柔寡断!”
“想要杀我,你是对的!”他说得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也得等到你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再打算。等到你够强的时候,大可以杀了我取而代之,把所有的权力,责任都接过去,不要紧的,夏树!”
黑暗中没了声息。
“你怎么想?夏树。是下决心现在动手,还是决定忍耐?”
话说得多了,也有些吃力,他扶着一边的墙壁,喘了一会儿,微微笑起来:“要是下不了手的话,过来扶我回去吧。夏树。“
“夏树?”
走了?傻瓜!他在心里苦笑。还没来得及问你,万一我是骗你的呢?万一我说这番话是别有用心的呢?你都能相信些什么?
在那之前,夏树,请你忍耐,必须忍耐!
“来了很久了?”
“是。王。”过一会儿,才有个声音低低的答他,“二皇子他――”
听得那一声王,他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轻轻出口气低声道:“走吧。”
“是。”
他微微一晃,黑暗中便有人伸出手来扶了他一把,着手处是一片冰凉潮湿,不由得一怔。“王……”
“不要紧!”他随即站稳。
“你这样子,怎么去!”声音微微有些焦虑,压低了说得又快又急。
“三天的时间。过了今晚,就再没有机会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轻轻推开扶持,领头就走,“你放心,我没那么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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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跟事先约定好的不一样。”赤王看着一边淡漠的将军,问道:“跟那一边要怎么交代?”
“不用理他,王。现在形势也由不得人。”玄云斜靠在窗边,语气淡淡地说,“王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三天后我们一回国,这一切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他想要王位就让他自己去夺回来。他要是自己对付不了辉夜,那也是他自己的命。”谁输谁赢还未成定数。
“是吗?那个新王,不好对付呢!想必也是让人很头痛的事吧!”想起自己,赤王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现在里里外外五十万军队驻扎着,他是聪明人,要打什么主意,也应该是以后的事,不会在现在玩花招,只不过……”玄云微微沉吟。
“只不过什么?”来王很是好奇的问。
“那一刀下得漂亮吧!”他却转而说别的,“在万箭之前还可以抢先一步杀人的那刀,很是动人吧,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吃人――王还请自重些。“
“那个――“赤王面上也有些郝然,“你看到了?”
“杀了自己父亲,还可以面不改色的人,王也敢招惹?”他淡淡说来,语气却有些萧索。
“说得也是,”想想也不免有些后怕,“当初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
“王,你的话问过头了吧?”他的语气并不客气了。“当初说好,我助你得天下,只有辉夜――要怎么处置是我的事!王答应过绝不插手的!”
“只是觉得,”赤王干笑两声,也没动气,毕竟这条件也实在是太便宜了些,却不知道这两人何时结下的仇。虽然那少年长得不差,着实可惜了。“要是那么麻烦的话又何必留着他。”
“他现在也未必就比死好受些,”玄云忍不住又笑,那笑容看得人发寒,“那是我跟他的事,王用不着管!”
“也是,也是。”赤王打住话题,胡乱扯些别的话题岔开去。
幸而玄云也没什么谈兴,径自转了头去看夜色。
窗外本是黑沉沉一片,玄云却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微然地笑了。
火种!
火种吗?
这火种可算是种下来了!而且这也算是神灵自己种下来的吧?
是你种下来的吧?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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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下,几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骑上藏在一边的雪兽,悄然的向着夜色中绝尘而去。
越过山岭,在山地中的开阔处,驻留着留离失所的村民,和纠结起来的残余的军队,火堆明灭着映照着人人苍白的脸,虽然有成千上万人,却寂然无声,见得有人来,也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王”虽然有几人忿忿不平,冷眼旁观着。然而他素有军威,整个军队还是行礼,低低地齐呼。
“要是有不甘心,不服气的,大可以不叫这一声王,”他声音清亮,走到场中,环视着周围的人群,眼神清利,一字一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不管你们怎么想,魔国都是亡了。你们要愤怒也好,悲伤也好。到如今,都已成定局。”
“知道奴隶是什么吗?我把你们的三万兄弟姐妹,拱手送人,可以恨我!”他不理周围人仇视的眼光,径自说下去,“可是恨我又能如何,?十几万和三万,我只是选了三万而已。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们想要疯狂也好,毁灭也好,谁都没有把所有的同胞都送上死路的权利。。我们的孩子,父母,兄弟姐妹,还要生活下去。不要以为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人族大军正虎视眈眈,只等有谁先动了手,正好给他们藉口乘机勒索。要自寻死路也好,谁都没资格把任何一个人连累进来。亡了国的人,除了愤怒悲伤之外,还剩下什么?弱肉强食,这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张大眼睛看看自己的狼狈样!你的!我的!”
“亡国的人就应该有个亡国的样子。愤怒和悲伤都改变不了事实,不要拿来当逃避的藉口。不要以为现在可以剑张弩拨地冲出去送死,那是懦夫的选择,平民也好,军队也好,我们现在都保护不了整个wWw.帝国和子民。与其作丧家犬的哀鸣,不如想想能补救些什么,否则的话,死去的人只能跟石头没两样。你们活着,是因为他们死去。”
“不敢承认么?”人群中微微有些骚动,他一拌手,一道鞭影无声地飞袭而出,让那人愤怒的神色疑结在脸上。“觉得沉重而不敢承认吗?如果可以有选择,他们也未必愿意死去而让你们活下来。所以你们活下来就得好好活着!”
“你们要死要活,现在可以选择;作为奴隶忍耐着活下去,还是觉得受到屈辱而愿意选择现在死在这里――我不会给你们闹事的机会的,还要连累别人不如现在让你们死在我手里!――也可以选择仇恨我而活下去,活着总是还会有机会的。我来说这些话,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活得更长久些。听得进听不进也好,我能做的也就是到此为止。”
“我们没有时间,现在就答复吧!”他脸上是一片执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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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诺了自己根本没有把握的事呢!”他淡淡苦笑,脸色已是极度苍白,“我只是想,有个希望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活得长远些。”
“你就省着点力气,少说两句吧!王。”面前的女战士低着头,手脚利索而轻巧地解着他被血浸透的衣裳,“流了那么多血,你今晚怎么赶回去?”
“我没骗他们,我是真的想,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的!”
“让你少说话。”苍白的肌肤上伤口一片血肉模糊,新活如初,,竟连流血都还未完全止住。一身戎装的的女子抬起头来,疑惑地皱眉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弄的伤口?”
“箭伤,别看了。快点包起来。”他垫着衣服,背靠着雪兽,也不去看那伤口,闭着眼微微瑟索着。“我很冷。”
“怎么会?”魔族的能力虽被禁锢着,生命力依然是人类的数倍,魔族等级越高,自身的恢复能力也越强,那是种出自于血统的本能。辉夜却到现在连血都没有完全止住。
“我不小心,又碰到一次。”他闭着眼笑。
“不小心?“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至于到现在还连血都止不住。女子的手重了一些,”知不知道痛?”
“轻一点,明泉姐!”他无声地抽口气,睁眼询问地看了轻轻走过来的明若一眼,后者微微地点点头。
“走吧!”他伸手伸起衣服,扶着雪兽站起来。
“王,我跟你回去,让明若留下来。”那伤总觉得叫人放心不下,也说不上那儿奇怪来。
诺林从一边接口:“这儿也有伤患,你不在也会很麻烦。而且明天醒晨也该到了,你们两人医术向来平分秋色的吧!”
“王。”明泉想想,伸手拉住辉夜,“你说得对,人死了,也就跟石头草木没两样。”
“嗯。“辉夜似乎笑了一下,虚应一声。
诺林把自己坐骑牵给明若,转眼看着辉夜,“王,我与你同骑吧!”
辉夜也没力气多说,微一点头,扶着他的肩坐上去,一行人寻来路悄悄返回城去。
辉夜在半路就沉沉睡去,等得把他安顿好,早已是大半夜。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少年在睡梦中苍白的脸,诺林无声地吁口气,转身到窗前,轻轻开了窗,黑暗中有一只螟蝶幽魂般地飞过来,转了两个圈,悠悠落到他的指间上来。
诺林正伸手把那只螟蝶拿到手中,忽觉得有人从身边轻轻掠过,他反应也快,默不出声,伸手就捉那人手腕。
“原来你还知道有点戒心!“那人静静地说,却轻轻一闪就把他手法卸去。不知不觉间也立在床边,小心地揭起衣服查看着伤口。
“醒晨。“他松口气,下意识地垂着手。“现在就到了。”
“把窗子关上吧,他最好少吹点风。”来人平静不波的声音,眼睛却看向了他手中黑色的螟蝶。“竟不知道你还喜欢这个!”
“哪?”他笑一声,手一松,螟蝶一得自由,翩跹而去。
醒晨却不再说话,冷冷看着那只螟蝶在夜色中飘忽而去,如一个无声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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