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番外(上):爱恨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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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初恋情人,他是我的邻居,他叫程宇。

    程宇比我大两岁,或许这两岁在现在20多岁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一个七岁跟九岁孩子之间,那是表现得很明显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是邻居,小时候是的。在那个军区大院里。程宇的爸爸在小时候就已经是军长了,还是军区司令?我不太记得了,因为实在太小。而在军区里,军长实在太多。哦,对了,黎世洪的老爸也是军长。我不太喜欢黎世洪,他有着一对过于精明的眼睛,像总要把你看穿似的,还偏偏总要说出来。当着你的面说出来的那种。有时候把你的老底都给揭了个精光,很不给人留面子。他知道我喜欢程宇,常常拿我来开涮,还当着程宇的面。我不喜欢他这样,每次他冷嘲热讽时也不见程宇会为我讲哪半分,我就特着急。深深的怀疑黎世洪是不是看我爸就只是个师长才这么的欺负我的。他也不喜欢我总跟着他们跑,说是女孩子麻烦。奇怪,那为什么秦娉妍总跟着他们,也不见黎世洪惹过哪半分。秦娉妍跟程宇一样,对谁都不咸不淡的,反而是他们两个还显得稍微更熟络一些。黎世洪是不敢惹秦娉妍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程宇护着的缘故。但是他为什么总可以来逗我惹我闹我,笑我?很多时候,我被他笑嘻嘻攻击的时候,总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程宇,可他总是看着另一方的沉默。那时我总以为他实在是自闭,不够man。可是过了好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那是不够爱我……

    黎世洪很自信,但自信过了头。总要在人前显摆他的处处,“看,我又买了双新鞋吧,昨天在球场上把12中那帮家伙打得是落花流水。我家老头子还不让我妈给我买,说是建军节快到了。奇怪了,老子穿新鞋跟建军节有什么关系?”周围全是他的党羽在跟着哈哈大笑,程宇也在里面,但他总是在最角落里低着头或是凝神看着远方。那些喧闹的人声,沸腾的笑声,我穿穿层层人墙,看到的却是那一个高瘦落寞的身影。所以我不喜欢黎世洪及有他在所营造的热闹景象。他比不上程宇的内敛和低调,总是在人前那么张扬。其实或许黎家的孩子,四个孩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在人群里总是会天然的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再加上刻意为之的话,简直是想不吸引人都难。也许是我天生有的自卑在,我才受不了黎世洪处处吃香的境遇。奇怪的是,程宇居然也能跟他相处得蛮好的。成天被他拉着到处去,在学校里也是哪样活动黎世洪参加了,程宇八成也会被拉着去。篮球足球,羽毛球,演讲比赛……不知黎世洪是不是有意要和程宇比,几乎样样都要跟他斗。可是在我看来,程宇是不在乎那些的。不然为什么每次在领奖台上,他那低垂的眼眸中,总是能让我感觉到无尽的落寞?

    程宇无疑是孤独的。

    并非因为他九代单传,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而是因为这九代单传中,他父亲给予他的无尽压力。我还深深的记得第一次看到程宇哥哥,那年我才六岁,跟佟方他们玩踢键子,飞进的是一家我从未去过的院落内。看那一个小小的脑袋,正抬头凝望他的英文老师,我从他们家院子前面的凉亭上跳过去的时候,他一回头,我就看到了他幽黑明亮的眼睛。那时的程宇还不如长大后的那么阴郁,但小小的脸上和眼里已经尽是烦躁和无奈。他看着我蹑手蹑脚的在花草旁捡起那个花花绿绿的键子,再看着我得意的拍拍爸爸新给我买的小洋装,他的神色虽然没有再起变化,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他想跟我们玩。佟方已经在外面不耐烦的叫起来,“柳依依,你找到没有?可别赖帐啊!”我心一惊,慌张的抓着键子跑了,却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的感谢过,佟方那奇怪的嗓子——让他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小跑着出门,却能感受到背后有一道惹有似无的视线一直紧随,直到我出到门外的那刻,听到那个大胡子老外的声音,“Cheng,What&39;swrongwithyou?”以及他从小便显得有些清冷的声音,“Noting,sir.”尽管还是那么的幼稚,可是好像已经印在了我的心上。因为那天晚上,我耳边回响起的便总是这一句短短的英文,以及他那卷着音发出来的“sir”,那是哪里的发音?英国的,美国的?那时我还小哪里知道伦敦跟纽约,其实隔得那么远。而我那时还那么小,非常非常的讨厌学这些要一坐下来就好几个小时的东西。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电视。

    我知道黎世洪跟佟方他们也都有学英语,但家里都没有像程宇家的那么严格。我们还可以常常出来疯,程宇得完成好多不容易的事情后才可以。练书法、钢琴,都是我最讨厌的。不过在这个午后,我忽然也想开始学英文了。我爸那时还是个团长,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支持。而且老爸的事业正处在上升期,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打点,我不能再提这提那的要求。小洋装是同学们都有了,就连那么不屑于穿的秦娉妍也有了,我央求爸爸一定要给我买一套。

    我没有妈妈,从小就没有。我甚至都没有妈妈的记忆。爸爸周末要到营区去训练的,平时又要到军区里上课,说的全是跟电视里新闻联播一样的。我很不喜欢,家里很大,可是没有人。爸爸会请一个阿姨过来给我做饭,可是再好吃我也觉得没味道。家里空荡荡的。平时我还可以跟着黎世洪佟方他们玩,可是一到午睡时间,吃饭时间,军区大院里的过道上除了一辆辆停着的小车,就再也没有了人影。安静的午后,是属于那些有家有家人的小朋友的,不属于我。我吃再多的冰激凌也没人管,我看再多的电视也没有管,哪怕眼睛会近视也没人会注意。那个煮饭的阿姨其实很懒,说是午饭和晚饭来煮,但午饭常常不见她来。晚饭也有时候会吃旧饭。她总是来去勿勿,围裙也时常脏得很。她很多时候会和我一起吃饭,我听她唠叨过,她是进城打工的,老公在北京郊外的一家木工厂给人做床。她有三个孩子,但上学要花很多钱。她是认识了爸爸以前带过的一个兵才得以进入这个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来工作的。

    我不喜欢跟她一起吃饭,她会抢着菜吃。尽管有些菜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她还要常常煮。好吧,我看在她黝黑的皮肤上不跟她计较了,反正我吃得也不多。不过我不喜欢吃旧菜,她却常常要煮。因为好些时候,晚上六点半以后了她才来,时间来不及了,一进门就给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依依饿坏了吧?阿姨现在就煮。不要告诉你爸爸哦,可不可以?”我干躺在沙发上,动画片已经被我看完了两集了,她才来。人家黎世洪家都已经吃完出去跟姐姐散步了,她才来。煮的又是中午的旧菜,拿来热热就行,顶多再加一个青菜。我那时还小,不懂得大人间有金钱这回事。想来,老爸交给她的菜钱中,应该被她A掉了不少吧。

    我还不能告发她,因为我太爱吃冰激凌,而老爸不允许。说是怕牙齿坏掉,还说吃多了我会长不高。什么什么的,我就不会听。他这么会教我,为什么不亲自来教,而要等让别人来代替他。请的还是个这么个太爱家的中年妇女,我曾无数次的听她唠叨,她那三个孩子“天气冷总不肯多穿衣服,又生病了。”“总是不不听话,昨天老二爬树居然掉了下来,腿给折了,要一个礼拜都不能去学校啦”我坐在沙发上,她就坐在门边那里一面摘菜一面抹着眼睛说,好像真的会马上掉下眼泪来似的。我拿起一颗葡萄,她居然有些怨恨的看着我的手,“老三嘴总是那么馋,又乱吃东西,拉了三天的肚子也总不见好。要死罗,又得去医院,打了一瓶吊针就去了七十块钱啦……”

    我更见过她在厨房里偷偷摸摸的把剩下的菜打包带走。我很气愤,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如果她真的想要拿回去给她打工辛苦得瘦到一百斤以下的老公吃,给她三个如同饿狼一样的孩子吃,我是会同意的。我也还希望她可以把他们带到家里面来吃,天天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有伴了。不过令我失望的是,她从未带过来。其实我可以明说的,我不歧视乡下人的,我床头下的储蓄罐里也有许多的钱。爸爸也有给我留下两本存折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的,可以去北京好多好多的景色玩。那些黎世洪佟方他们已经不屑于去的地方,我没意思说出来过,身为北京人,我却没有去过。爸爸那么忙,好像总有开不完的会,学不完的习。他总没空带我出去,也不好意思麻烦隔壁那些孩子的妈妈们带着我。

    所以我总希望王阿姨能多说些她家的三个孩子的事情,我也渴望我再大一些,读到四年级爸爸就应该让我自己出去了吧。阿姨不可能带孩子来的,有一天她又在厨房里装菜,我在前面看电视,爸爸突然了。看我躺在那,喝我坐正来。我面无表情的坐直,等他一出客厅,立马又焉焉的躺下,既然都浪费时间看电视了,谁还在乎姿势好不好看呀,最主要是要舒服。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厨房那里居然传来了几个碟子打破在地的声音,怦怦怦的好吵,也有点吓人。更吓人的是爸爸的大声吼,“你在干什么?!”再有一句是,“你就天天给我女儿吃这种东西?!”

    我不喜欢爸爸这样突然回来,因为后来王阿姨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午休时间再也不用躲避谁出去玩了,可是也就更没有担心被抓的乐趣。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改掉,中午军区大院里静悄悄的,我还是习惯性的又溜出去玩。爸爸还没有找到看我的人,所以他得回来做饭,忙得不可开交。不然就是叫我去佟方家吃,给人添麻烦了。我知道爸爸在竞争师长,有忙不完的事,他中午都不回来的,早上一早就不见人了。我已经小年四年级了,自己一个人起床、穿衣、上学,放学。在外面买东西吃,只是晚上会觉得有点黑,有些害怕。都怪王阿姨,她走了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不喜欢和害怕的东西。

    可是王阿姨不会回来了,爸爸念念叨叨的说她不负责,贪小便宜,说得越来越小声的我也听得很清楚,他想给我找个妈妈……王阿姨不就是拿了点菜吗,拿钱没有我不知道。如果说老爸嫌她这几年来给我做的菜不够营养不好上档次,那么就是他在家亲自做给我吃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多棒。反倒是王阿姨在家的时候,能多说说话给我听。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已经不嫌弃她的唠叨了。其实不得不承认的时候,爸爸到内蒙古去实地训练的时候,一去好几个月的时候,我都没多想他。倒是过年时王阿姨一走半个月,我觉得好难熬。

    所以大中午的,我又在军分区大院里晃悠。孤孤单单,军分区大院其实挺好的,但军区那边更好吧,老爸如果升职成功,应该也会搬到那边去吧。我在军分区大院的一个人工湖旁边,那里有凉亭有假山,有回廊。可是我没想到还有一个小男孩,程宇。当我如同往常一样自顾自的在荷叶下穿梭时,在湖中央的那个回廊里,在一大片茂盛得引人喜爱的荷叶下,看见了那个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小男孩。其实说他小也不应该,因为我貌似比他更小。可是他睡着了的呆呆的样子好可爱,粉红的嘴唇憨憨的闭着,睫毛也服帖贴的垂了下来,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两小片诱人的阴影。盛夏的湖中,大片绿油油的荷叶已经成功窜过湖中建起的回廊,我又看到了他,英语有着纯正伦敦腔的小男孩,“Noting,sir.”其实从那天以后,我真的有叫爸爸给我请了英语老师,并答应他会认认真真的学,下午也不会出去疯到没人影不回家。我真的开始认真的努力,为英语,难得的是多年后我在上海上大学的时候,凭借着这一口出色的外语,我还当成了另一个豪门家庭少爷的家教。可是当初启蒙我的那把声音呢?等到我拼了命的想找回这个引起我学英文的小男孩时,他却已经不见了。

    用了五块美国巧克力(那是我存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我才从佟方那里知道了他叫程宇,他们家已经从军分区大院搬走了,不知是去了北京军区还是中央军委那边。我和佟方也搞不懂哪对哪,只知道他家搬走了,意味着他爸高升了。我爸还在为升师长的事苦苦挣扎,总到处跟人吃饭什么的,也不大管我。我最近已经跟大院门外那一排门面的快餐混得很熟。

    正当我还在为我的伙食愁眉不展跟想念王阿姨久违的声音之时,眼前这个沉静的男孩忽然“咻”的睁开了眼,对上我慌乱的表情。我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脸已经红了。这才发现,我蹲在人家面前,挨得如此的近,说不定他都可以闻得到我身上的气息,还能不醒吗?

    他没有说话,乌黑的眼珠没有任何情绪,静静的盯着我。见我别过头,他也抽开了眼。此时我小学四年级,佟方说他跟他们同岁,那就应该是比我大两岁,六年级罗。可是六年级的男生,高的已经开始长骨骼,嘴巴上也有了一些毛绒绒的玩意,我这才发现他摊坐在回廊上的腿,是那么的长。比我的长多了!而我的腿因为蹲着,现在正夹蹲在人家两条腿张开形成的那个30度角里。

    我尴尬的起身,借以看着泛着波光的湖面,打发这尴尬的一刻。想不到他却站起身走了,听到那远离的脚步,我转过头。留下的只是那一袭白衬衫,一个清瘦的背影。我怔怔的看着他远去,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孤单……我一直以为我是漂亮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身材嘛,现在才小学还不敢说。但是跟同龄人相比,还是娇好的。可是今天看到的白肤跟诱人的粉唇,我才知道男孩也可以好看得这样动人。我的心在怦怦的跳……一下,一下,又一下……我那句想留住他的“喂,”却小声的淹没在了午后眩目的阳光里。他已经六年级,正是开始长个儿的时候,身材已经比同龄人高不少,着的白衬衫给人白衣飘飘的感觉。曾经让我无比迷恋的这款衣裳,其实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程宇并不喜欢。因为那是他老爸觉得是一个正经男生应该穿的,所以他的主要的衣裳就被定格了在这里。

    我知道有些男生不喜欢别人说他们长得好看,不知是出于想撇开同龄人的心理,还是真想证明自己够男性。反正我们班的那些男生,成天喊打喊杀,一会儿说要如同游戏里的谁谁谁一样,一会儿又拿毛毛虫捉弄女生们。所以我爱死了这个沉静的男生,他出众的外表,他另类的气质,不同于一般男生的沉默和冷静,或许还带着一股子忧郁在。我的心已经不可避免的给他留下了一个极大的空位。从那晚以后,我的梦中,睡前,总无比回想起的,总是他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时的诱人,往回走时背影的潇洒,还有他头发挡在额前的那几丝碎缕,总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撩拨。尽管我那时还那么小,对男女情爱不甚了之,但是这种心跳的感觉,年龄并不能阻止它。

    那种对少男的倾慕和爱慕,让我有了一颗总想见到他的人,并且如吸毒者一般被这种想法吞噬得可怕!然而当梦想终于成型,来的却是这般的暴风骤雨!我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还是经过那片湖,湖边的大榕树坐着的不是黎世洪他们几个还有谁。见我低头沉默走过,他率先跳了下来,嚷嚷道,“看看,我以为这是谁呢,这不就是当不成师长的柳某某的女儿嘛——”那个嘛字还被他拖得特别的长,旁边的那几个男生也一同笑了起来。我爸想当师长想疯了,到处找人、吃饭、谈话、推荐自己,结果军分区里面个个都知道了吧。他当不当得成我无所谓,当成了我还会有一个后妈我还不乐意了呢。但是当不成的话,我也不愿意这样被人公开的拿来说事儿!

    我不想理他,拐向另一边走去。谁知黎世洪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率领着一群男生紧跟我围了过来,再次进行言语上的攻击,“这区里边儿谁不想当师长,问题是也要看看人有没有那本事!我看你们柳家就没那本事!”我终于忍不住,“黎世洪,你可别欺人太甚了!”他冷笑,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们不知道了吧,这个女的,她爸为了当成师长,来我家求了我爸几次了。搞得我那几顿饭吃都快吃不下。最不要脸的是,她爸还妄想送我爸东西!那几条烟看上去不便宜吧,还有那些个酒也是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干不干净!可惜呢,我爸要抽只会自己买,从来不要别人送的!麻烦你们家就省省那份心吧!”我嘴唇都开始发抖,“你胡说!”从小在军区长大,这里是北京军区,京城所在,里面的人都非常正直跟清廉,小孩子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亦是非常的正规,这种行贿受贿、走关系的行为是最为人所不齿的!我当然也知道,他们也知道,所以才会拿来讽刺我。

    黎世洪再次张开他那恶毒万分的嘴巴,“柳依依,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家看一看吧,看看你家是不是被抄光了,是不是还能留下点残羹剩饭给你舔舔……”我尖声高叫,“你乱说些什么,你也不怕老天放雷霹死你!”他阴阳怪气的,“对了,忘了你家除了你跟你爸,没人了,你爸因为行贿已经被拘留了你不知道吗?”我的大脑“轰”的一下被炸开,忘了刚才的怒气,只觉得一股害怕从脚底升到了头顶,黎世洪虽然张狂,但应该不会说假话,这是怎么回事?我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圆圆的,却不敢发声求证。就怕自己最担心的那件事,成为事实。

    黎世洪似乎都没感觉到我的害怕,或许这样才更令他得意,他笑嘻嘻的对旁边那些人说,“知道吧,她家为什么没有人,她为什么没有妈妈,哈哈,因为……”然后他小小声的对那几个人说了一句话,然后全部人都笑了起来,我的脸由白变红,猜也猜得出他大概说了什么。我爸跟我妈……这么多年来,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我爸跟我妈说的因公牺牲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我爸如何强抢了原本属于他战友的女朋友,后来生下我以后不知是病死了还是自杀了。最主要的是,两人根本没有结婚!本质上我属于私生女!“这是人家讲得,当不得真。”爸爸在我哭过几次后,拿出他跟妈妈的结婚证给我看。但是我依照是半信半疑的,因为如果我妈真的是军人,或许我爸真的在工作中让妈妈死掉,那么立功的人们是可以得到很多他们生前都没有得到过的荣誉的。包括以前被人抨击得可以上道德断头台的人,依然可以凭借他们的“光荣的死”而获得重生,而这小小的结婚证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人让这些话不是光光明明的说出来,但是我依然可以听得到。比如有些保姆来叫他们家的小孩吃饭的时候,看到我,竟然用那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XX,赶紧回家,不要跟这个野娃儿玩。”“妈妈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这些我听了是很难受的,王阿姨以前看我常常哭,爸爸也总不在家。就劝我说,“依依,你理他们做什么,你妈妈是好人,我见过的。”我央求她讲多一点我妈妈的事,她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也是,王阿姨是我爸战友的老乡,又怎么会见得上我妈妈多少次,还谈得上什么了解!但是我还是扒着她请她再多说说,她没有什么料在,自然吐不出什么来。最后,我说了,“阿姨,我只问你一句,就一句。你只回答我这一句就好,认认真真的回答。我爸我妈是在生我之后结婚的吗?”她吱吱唔唔的,我心中一凉,事情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大声喝道,“你倒是说呀!”她很是惶恐,“你爸要问起来……”我不耐烦道,“我就说我问隔壁家的李奶奶得知的。”她左顾右盼了许久,最终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喃喃自语起来,“原来我真的是私生女,私生女……”王阿姨没见过什么世面,慌张起来,“依依,你可不能这么说。后来你妈妈是答应嫁你爸爸的。”我的声音已经哽咽,“那为什么后来我妈妈还是要去死?”她更加的慌乱,似乎她就是那个被我指证的人,怯怯的站在那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默认更加深了我的揣测,原来我妈真的可能是去自杀的,哪怕是病死,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嫁我爸的……我跑上楼,把头蒙在被子里大哭了好久!以往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我时,我要自己挺直了脊椎,告诉自己,我是有人爱的,我有爸爸,有一个煮饭不怎么好吃但天天会来的王阿姨,还有一个在天堂的妈妈。可是这么久以来,我的自欺欺人证明了只不过是对自己的身世的一种极度意淫罢了——我真的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如果妈妈这么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生我下来!而老爸的长年不着家,更是一种不重视我的证明!那天,王阿姨很晚都没有走,她在楼下走来走去,时不时上来瞄一下我,怕我出事。后来到了半夜,我爸回来了,看到她竟然还在,很是吃惊!我打定主意,如果她敢跟我爸说起半分,我就是到死也要问清楚我平时最最害怕的老爸,问清楚一切。可她对老爸解释是说,我那天生日,这么晚了老爸还不回来,我怕黑,要留下来陪我。原来那日竟是我的生日,我着急着问事情,竟然忘记了。等老爸上楼来我房间,端来了王阿姨煮的长寿面,他哄着我吃。我红红的眼睛,他也没多问,可能是理解为我生日时埋怨他没陪同在我身边。当爸爸呵着气笑着喂我吃长寿面时,我看着他因为长年在外面带兵训练而沧桑异常的面孔和肌肤,我的鼻子再次酸了。其实真的,真的有必要去计较妈妈到底是婚前生的我还是婚后生的我吗?那纸结婚证书于我一点意义也没有,至少我还有老爸,虽然他常常不在家,我常常看不到他。但是对比好多孤儿来说,我不是已经算是幸福了吗?我不用去打工,不用被送去福利院,可以上好学校,穿好衣服。虽然我是这么的孤独,但是至少不是一无所有的!

    可是现在,在我失去了王阿姨之后,难道还要连还依稀存在的爸爸也不会完全不见踪影吗?那时还没有手机,不然我立刻打给都给老爸。我被黎世洪的信息震惊得腿都软了,更被他们众人的嘲笑击得精神恍惚,原来我一直是这么的孤单,就连现在想反击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剩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来帮我!我多想马上拔腿往家跑,爸爸在家的话就问他,刚才黎世洪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爸爸不在家的话,我也要打电话去他的办公室问他。如果他不在办公室的话,我也要打电话给林叔叔,他是爸爸的政委,他一定会知道了!可是为什么我全身颤抖,一直好像有汗从额头冒出,头也有些晕,觉得眼前晃动的那几个人根本一点也真实,这整个世界都是不真实的!直到我听到一把梦想中渴望已久的清冷声音时依然觉得那般的不真切,“老黎,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那群人的哈哈笑声戛然而止,我这才分辨得出刚才出声那一句话的是一个变声期的男孩,程宇。我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这才看到他。穿着一中的校服,很是帅气。人又挺拔,修长的手指勾着挎在背后的那个书包。真是搭呀,从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制服穿得这么有味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欣赏,一直哽咽在喉的哭声,因为有了他关切的这一句话,终于破土而出,哇的哭了出来。好,我知道我这样会很没志气,也会很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了嘛。爸爸事情的复杂,从小对没有妈妈的害怕他人的嘲笑,还有刚刚被黎世洪为难的种种屈辱,此刻在这个我有好感的男生面前,统统化为了委屈的泪光,喷涌而发。

    我偷偷入撇开的一线眼角里,我看到他好看的眉皱了起来,难道他是不喜欢女生哭的?我不由得降低了一些音量,他又用他那变声期内显得有些怪异的声音叫黎世洪道,“你还不回去?我看到你姐刚刚开车回来了,提前几袋东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黎世洪一拍脑门,大叫道,“糟啦!全忘了!我姐非剥了我的皮不可!”说完就冲回了家。领头的不在,其余人也作鸟兽散了。

    过了许久,我还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树下擦眼泪,不敢抬眼看他是不是走了。等过了好一会儿,我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他真的还就站在不远处,心中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的望着他,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父亲被说的那一段。他估计也不知该走该留的好,见我手不再搓眼后,也走了过来。没有预想中的老桥段伸手帕之类的,他有些踌躇的问我,“你还好吧?要不要回家看看?”我眼睛一动,心中又似乎被揪了一下。他观察着我,似乎感受到我的波动,然后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不然,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我知道爸爸中午是不会回来的,我决定晚上再问。或许我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想着一切要跟程宇走,千万不能放过这个让他可怜我的机会。事实上我也的确很可怜,身世被人嘲笑,还是当众的。当他如王子一般的降临,还是那般星光熠熠的到来,我的心就再也没办法停止狂跳了!然后我就跟着他走了,还是穿过这个回廊,可是已经跟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们交谈了,对话了,他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走在前面,而是带着我,不时的回头看我是不是有跟上。其实我离他并不是很远,但我也不敢挨得太近。挨得太近了,反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不知道跟人玩是个什么光景。以前跟其他的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大多伙是一群的,只有我一个人孤伶伶的。虽然大院里的小孩也不会嫌弃我,玩游戏时者会跟我一起,但是他们常常会被家人保姆司机,叫走。回家吃饭、上学、上补习班,参加课外的许多活动。而最后,就只会剩下我一个人而已。他们不知道其实最熟悉军分区大院一切风景的人就是我,他们不知道墙角每一块砖头后面的蚂蚁到底会把家安在哪里,他们不知道假山下面的那湖水里面到底有多少种颜色的鱼,而我统统都知道。可是这又是多么的悲哀啊,我是因为无家可归才知道的这些。

    所以我喜欢程宇对我说“我带你去吃东西吧。”,是“我带你”。嗯,我带你,多好。从他给我的第一句英文,给我的第一个少男的背影,还有那天紧贴着他眼睛时我闻得到他身上完全不同于的那种味道。一种更沉静,还大自然,更男性的味道。没有女孩们的那么粉嫩,也没有爸爸的那么浓重,但更吸引了我。而现在,他亲自说带我去吃东西,不知道他会带我去哪里在吃?他难道不知道,大门外的那几排门面的快餐已经被我早全吃遍了。哦,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又偷偷的再一次看他。他也回过头来,却是依然沉默的表情。但看我的眼睛还是红着,他一贯绷紧着的脸略微的松开一些,但还是没有笑。

    那天他带着我,用自行车带着我。他上了初中的,可以骑自行车了。他带我去了另一个我从没去过的饺子店,吃了一大盘饺子,可好吃了。记忆中的味道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很好吃很好吃。不知道是因为那天经历太多哭得太用力,又重遇见他的欣喜,让我这才觉得那盘饺子特别的美味,从而献出了一生的代价?

    程宇吃得不多,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看着我吃。我因为心情很复杂,吃得狼吞虎咽,简直是有些发泄似的。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的递上一杯水。等到我快完了,他温和的问我“还要不要喝些什么?”我摇摇头,但又快速的点点头,“要一杯橙汗。”我不能放弃这样被照顾的机会,说不定以后就没有了。他顺从的去买,带回给我一瓶果粒橙,还细心的先给我拧开了盖。他眼色复杂的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老黎他们说的,你不用理他。你爸……会没事的。”我感激的看着他,觉得他人好好。一个心肠这么好的男生,怎么会对我这么好,我激动的看着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哪怕他只是基于同情也好。我……我想我是喜欢他了的。忽然就这么不想失去他,想永远永远跟他在一起。奇怪,我都没有拥有过他,谈何来的失去。在我想掏钱付帐的时候,他按住我的手,告诉我他已经给过了。我的手被他的手指包围着,他的指尖有些凉凉的,我的心先是一惊,然后一暖,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我的眼里有没有放电,但我知道,程宇,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也许每一个成长中的少年说的一辈子都太容易,因为他们还未曾见过一辈子。不懂得人生的漫长而多变。不懂承诺意义的人才会轻易许诺,而真正重视承诺的人是会害怕誓言的。回想起来,后面的那么些年里,程宇从未给过我任何承诺,一句“我爱你”也没有。甚至,连“我喜欢你”我都没有听他对我说过……一辈子!我在心中轻易给自己下的这个祝愿,其实成了一个未知的诅咒。可是那时那么心高气傲的我哪里会懂,只知道一直孤独无助的自己像一个在大海中终于找到木板的人一样,再也不肯放手。*

    再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我想考程宇所在的初中,想跟着他的脚步。我请他来我家给我补习课程,他犹豫着。我又以我没有妈妈,爸爸总不回来,多么的孤单,以此可怜样儿诱他。我知道他一向重视家庭的,我以家庭温情来攻击,那么他只能缴械投降了。犹豫再三,他还是同意了。“不过,我得跟我爸爸商量一下。毕竟晚上要出来不短的时间。”我有些不高兴,“你怕你爸爸?”他淡淡的,“不是怕,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罢了。”是了,我们住的地方已经不是同一个了。是了,他们家只他一个孩子,九代单传。而他的姑妈姑姑姨妈一大堆都住在一起,群星挢月啊。唉,为什么同样的独子,我就这么的落单呢?

    后来上了初中后,程宇跟黎世洪也已经初三,我爸爸当上了师长,证明当年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不是吗。我的家又可以搬到跟他们更好的一个大院里了。所以第一天放学,我都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家。就算他们要骑自行车,我也要爸爸给我买了一辆,跟着他们上下放学。黎世洪很不喜欢我总跟着他们,讥讽程宇说,“我说程宇,你什么时候捡来个小跟班呀。”程宇很多时候都不理他,我们一群人一起走的时候,多数是黎世洪跟佟方说话。佟方叫黎世洪“黎哥”,还总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佟方那个样子真的很让我起鸡皮疙瘩,真的很像同性恋。

    不过黎世洪真的很会玩,放学以后他带我们所有人去的地方,都是我们以前从没去过的。溜冰场,玩滑板,骑自行车去郊外,然后去一些角落里但特别好吃的餐厅。我感谢他是因为他除了让我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外,更因为程宇没有拒绝这样的聚会,从而能让我更多时间的看到他。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沉默居多。偶尔的说话也只是跟秦娉妍少少的交流以一下而已。但说的也不是什么带感情的话,这多多少少让我欣慰,因为可以确定她不是我的竞争对手。这让我很放心。但其实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所在,程宇开心的时候并不算多。他偶尔的笑起来,也是因为被黎世洪逗得大伙儿一起笑开了。我也笑了,跟着他,但留意到的是他眉间似乎总常常是皱着的,像被什么锁住了一般。我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打开那把锁,或许应该问我是否是持有那把钥匙的人。

    程宇是不会说的,他甚至很少在人前表露他的情趣。有时有些穿着时尚却暴露的女人从我们这群面前走过的时候,黎世洪带头吹起口哨,还揶揄佟方或程宇上前勾搭人家。往往这个时候佟方就会被他惹得整张脸都红露,而程宇居然还可以淡然的不回应。其实我觉得最想勾搭人家的是黎世洪才对,还要以他2个好哥们儿做挡箭牌。不过他好像挺怕他姐,挺尊重他哥的。只要在他面前提他姐他哥,比提他爸都还要有用。用他的话说,他姐那叫一人精儿,整她的人估计都还没能生得出来,她爸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他哥,那叫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比他正派,比程宇阳光。样样方面都是标兵,他跟他哥比赛什么,智力的运动的,从来都没能赢过。最主要的是,他哥心态还特别好,不以自己的优秀骄傲,还特别的合群。人系关系处理得特别好。就连程宇对黎大哥也是特别尊敬的,有时候也会讨教他一些问题。黎世洪他哥跟他姐都出过国回来的,将来他可能也是要出的。我呢?我看着程宇,他又一次冷静的看着人群,但我分明感觉得出他的心思根本是穿过人群而飘向了远方。

    他的这种眼神让我觉得他有一股流浪的因子在。他不喜欢这里我是知道的。也多亏了黎世洪的嘴贱,不用我问,就可以知道程宇的许多事。他家人多,个个都当他宝贝似的呵着。老爸对他又严苛得很。不像黎世洪爸爸那样的严中有松,也不像我爸的放纵。所以我想程宇的思想包袱应该是很重的吧,身为惟一的一个儿子,他又不能逃离,他是否像他眼睛常常望向远方的那样,很想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会是哪呢?如果我问他,他会告诉我吗?如果我要他带我去,他会带我走吗?

    可是怎么办呢,我却是一个很渴望有家的人。因为一向冷清孤单的家里,让多年总是一个人度过晚上的我,是如此的这般渴望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只想呆在北京,不想再迁徙。但是为了程宇,我想咬牙试看看吧。

    这样又过了两年,我和他们越来越熟的同时,才发现其实我跟程宇的关系并没有进展多少。他似乎只当我是一个小妹妹,或者是跟秦娉妍一样的好朋友,一点儿也不特殊。他们已经上了高二,我还在初三,难道这两年的差距真的这么难弥补?因为在被课业扰得焦头烂额的同时,我总是能收到风,他跟黎世洪在高中风头有多劲啦,又有多少个女孩给他们送来了情书呀。急得我是一个头变两个大。我想叫秦娉妍帮我在学校留意留意,到底是哪些个女孩主动得这么厉害,有没有固定的?可是我不敢问,我怕泄露了我的心思。可是我又怀疑,都被程宇跟黎世洪同样赞过很聪明的秦,会不会早已经看出来我那少女的心思。他们的高中不是好考的,我在应付学习的同时,又被这些事情扰得乱七八糟的。倒是有一天,秦主动来找我,看我因为着急上火而在脸上长出的数颗青春痘笑了,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傻丫头,好好准备。等你考上了,暑假就带你一起去新疆玩。”我急急的追问,“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她故作不知的望天,“他的意思?他?他是谁?”我一张痘脸红得都快被逼成内伤了,她才笑着点头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到新疆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他’,你的‘他’。”

    这女的绝对有逼死人的特质!不过也不能怪她,这是我跟程宇的事,或许也可能只是我的事,她又如何做得了主?

    新疆之行,原来又是爱玩的黎世洪发起的,但主因竟然是因为程宇!黎世洪说起出去走走,程宇说那不如去新疆吧。后来真还就去了,我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跟他们同一所学校。不愧是军人的孩子,他们准备得很充分,自己开车去的。当然还是得有警卫跟着,多数时候也是人家开的车。少数平坦的路段才能放手给这些个刚刚成年拿到驾照,却跃跃欲试得不得了的青年们一个机会。是的,既然18岁了,可以称作是青年了吧。我看着坐在我旁边,路上一直沉默不跟人交谈的程宇,他望着车窗外美丽的新疆美景,全然没注意到我火辣炽热的眼光吗?还是他知道了却一直装傻,因为就连黎世洪都看出来了我对程宇的意思,看我也长大了吧,而开始不再在言语上欺负我了。我感谢他这样的放过我,却有些恼怒于程宇的冷静沉默,你装什么傻呀你?看你开着车的时候倒是挺多话的,怎么一坐在我旁边的就这么的无趣?我就不信了,我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女人还比不上这冷冰冰的机器?

    其实我是忽略了,首先汽车一点儿也不冷冰冰,它很热;其次,我还算不得大女人,才16岁(但一过完暑假马上就17岁了),小女人总算得上一个了吧。月经和胸早已有了,最主要的是我还有了思想,有了计划,程宇,我不可能再当我无物了,当我作妹妹了!

    其实我们先去了敦煌石窟,看了那些瑰宝,一路上又走了西北的许多名胜古迹。但我倒没什么心情欣赏,一路上一门心思琢磨的就是如何的跟程宇接近,再接近,再多一些接近……

    可惜他对我还是相敬如宾,跟对秦一点分别也没有!水照样体贴的会端来给我们喝,椅子会绅士的先扶给我们坐,东西会不用我们搬……但我要的不是这些!看着他总是礼貌和克制的眼神,我就不禁一阵恼怒,甚至连看到美景时他跟黎世洪狂拍的那种兴奋,都比我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更能让他High.我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根本不当我是个女人!

    当我们来到新疆库车县(古西域龟兹国)千佛洞时,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成为一个真正女人必须要做的事。

    克孜尔石窟和敦煌莫高窟同享中国“四大石窟”之美誉,坐落于悬崖峭壁之上,绵延数千公里。其中保存壁画的洞窟有80多个,壁画总面积约1万平方米。它是我国开凿最早、地理位置最西的大型石窟群,大约开凿于公元3世纪,在公元8-9世纪逐渐停建,延续时间之长在世界各国也是绝无仅有的。千佛洞位于拜城县克孜尔镇东南7千米的河流阶地上,它背依明屋达格山,南临木扎提河和雀尔达格山,其间有渭干河蜿蜒流过,东距城约69千米。这里绿树成荫、环境优雅,是新疆著名的古代文物遗迹的旅游胜地。 “据考证,我国古代有名的高僧——鸩摩罗什出生在龟兹。他的母亲是龟兹王白纯的妹妹。他7岁出家,9岁跟随母亲到了北天竺,在名僧盘土多达多处学习佛经。12岁时,同母亲一起返回龟兹。龟兹王听说他回来了,亲自远迎,并专门为他造了金狮子座,以大秦锦褥铺之,并请他升座说法。西域各国国王一见他升座,都在他的座侧听讲。公元401年,鸩摩罗什到了长安,后秦王款待他以国师之礼。从此,他就在长安国立译场逍遥园,从事佛经的翻译,与直谛、玄奘并称为我国佛教三大翻译家……”导游的话自动被我忽略了五百字以上都不止,其中吸收到的有这么一句:“鸠摩罗什铜像矗立在克孜尔石窟前。鸠摩罗什是中国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因为程宇就正对着这一座铜像,抬头凝望,也不嫌阳光的扎眼。我看不到程宇的眼睛,读不到他的眼神,但却听到他一句轻轻的叹息,“千年的孤独啊……”

    我立马捉住这一句话,“为什么这样说?”他终于舍得转脸看我,但看是我后又转回头去继续瞻仰,想说什么却又吐不出,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喉中打转,我率先发难,但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因为你觉得他生在龟兹文明古国的王族之家,却在佛光照耀下成长,当了一辈子的佛教翻译家,对佛教文化作出巨大贡献的人,在龟兹没有留下任何遗迹?鸠摩罗什虽在长安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但在龟兹却只能有这么一座铜像孤伶伶的立在这儿?”

    他摇摇头,我欣喜得很,“还是你觉得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作为一个法师却敢娶妻结婚?”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越发的High跟咄咄逼人,“还是你说的孤独是指作为他妻子千年来的孤独?被世人的不理解,丈夫的独特,生活的枯燥……他是否有爱过,还是爱着却万般的压抑着?只因为他的身份,只因为他们的那个年代?……”到了后来,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嘴巴一分钟也没有停下来过,在程宇越发惊异的目光中,抒发着自己对爱情的看法,对这对千成年前独特而勇敢的夫妇的敬仰跟怜惜,对这位大师却没有过多事业上的崇拜。因为我首先是一个女人,即便是女孩也罢,在听了导游这样丰沛的故事以后,充满了瑰丽的想象。假如是我的话……而现在在我心爱的男孩面前,借这个强大而充满了可能性的故事里,我堂而皇之的公开抒发自己的爱情观,以及透露着自己的点点心思。程宇,你可感受到,感受到我的一切,我的心为你而跳,我的追逐全因你而开始,我的爱由你而来……为了你,为了你……

    是啊,为了程宇,我决定献出我的第一次!

    (这篇番外本来应该是在全文完之后发的,但还没写完,先发上部。考试还在准备中,那么9月21号我们再见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