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扛着锄头对我喊着。
我从树上下来,连弹弓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赶紧朝曹婶家跑去。
睡娃醒啦!
睡娃醒啦!
我一边跑一边喊着。
隔壁的王伯伯一把拉住了我:
跃进娃子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啊!刘叔刚才对我说得啊!
我气喘吁吁地说。
嗯!那好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伯伯拿起磨盘上的烟斗,拉着我向曹婶家走去。
睡娃醒了可是曹婶这几年积德积的啊!
王伯伯捋着胡子说。
睡娃是10年前被曹婶捡回家的,那时他也就20岁
10年过去了,睡娃一直在睡觉,从来没醒过。
我跟根山常偷偷跑到曹婶家去看睡娃。
有一次我们在睡娃脸上画满了王八,后来被曹婶发现了,满院子追着我们打。
听妈妈说,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村子里闹了一次大饥荒,人们饿得连死人都吃。
曹婶的男人和儿子都是那年被饿死的。
之后曹婶的精神就受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的。
曹婶虽然变疯了可是人却像以前一样好。
饥荒过去之后,曹婶靠每户人家的施舍度日。
后来,曹婶在村外的路边看到了睡娃。
那时睡娃就躺在那里,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就像是在睡觉。
而且关键的是,睡娃跟曹婶死去的儿子长得非常像!
曹婶自己把睡娃连背带拖拉回了自己家,从此认真地照顾起了他。
一照顾就是10年。
曹婶夏天给他扇扇子,冬天给他盖家里最暖和的被子,最好吃的食物也都留给他吃。
可是睡娃还是不醒,偶尔他会动下手,睁下眼,但是马上又睡了过去。
村里的人也都对睡娃特别好,过年过节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曹婶跟睡娃留一份。
现在可好了,睡娃终于醒了!
我赶到曹婶家的时候,看到睡娃坐在床上,眼睛惊异地盯着我们看。
不一会,曹婶家里就聚满了人。
看睡娃那劲头还挺像大姑娘呢!
刘叔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
屋子里人太多了,显得又闷又热。
睡娃啊!你知道你睡了10年了不?
大家都顾着看,忘记了问话,王伯伯第一个问道。
睡娃有点害怕的样子,看着刘伯伯轻声地说:
我不知道……我记得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坐车的时候突然一颠……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觉得脑子沉颠颠的,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位大妈了……
呵呵!小子啊!这可不是什么大妈,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再生母亲啊!你那时晕在村口,是她救起你来了,一直把你养到现在啊!
王伯伯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曹婶就坐在睡娃床旁边,眼里含着泪看着他。
谢……谢谢啦!
睡娃显然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睡娃,你还坐过车?是解放军开的那种吗?
我兴奋地问。
解放军?
睡娃疑惑地问。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坐的是我家的洋车,记得那年国军正要跟赤匪开战,我们一家人就要往南逃了……然后车就突然一颠簸……
赤匪是什么啊?
我问王伯伯。
刘叔打了一下我的头。
小孩子别乱学话!
睡娃啊!你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而不?
刘叔紧张地问。
睡娃想了一下,说:
这……我倒是记得挺清楚的,我父亲叫赵循之,开了一个叫源德纺织厂的工厂……
什么!
刘叔吼了一声。
我听到身后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他是资本家的儿子?
爹就爹呗,还父亲!洋里洋气的,资本家的大少爷都这样!
那个赵循之不就是县城里原来那个资本家吗?听说还跟国民党干过事呢!
白白浪费我们这么多年的粮食!
对!资本家的种!吸血鬼!呸wWw.!
打死资本家!
屋内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对的!打死资本家!毛主席的粮食不是给寄生虫吃的!
有人附和道。
打他!打死他!让资本家也尝尝贫下中农专政的滋味!
刘叔和王伯对视了一下,王伯第一个走上去打了睡娃一个巴掌,刘叔拿着锄头朝着他腿上就是一下,血从睡娃的大腿直向外冒。
睡娃睁着迷惘的眼睛看着屋里的人。
人们纷纷上去朝睡娃打去。
有的赤手空拳,有的从屋外搬起来石头。
你们……这是干嘛啊!干嘛打他啊!
曹婶哭着说。
刘叔抓着曹婶的双肩说:
你还不明白啊!他是资本家的种啊!资本家跟地主都是一样的!就是他们害得我们农民这么穷!要不是毛主席来救我们,我们现在还给他们做牛做马呢!
可是你们也不能打他啊!
曹婶睁大了眼睛。
不打他?要不是这些资本家和地主,我们也不会受苦,那年你男人跟你的孩也不会被饿死!
曹婶听了刘叔的话,呆住了。
过了一会,她拿起地上的凳子,拨开人群,向睡娃还有一丝气息的头上砸去……
人群散了后,看着睡娃血肉模糊的尸体,我明白了,睡娃这次,是永远醒不过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