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校找工作时,家里寄给他三百块,在校时三百块是他一个月的伙食费,可出校不到二十天,已经只剩下十几块钱,到过年放假却还要好几天。
他自信并未胡乱花钱,但钱怎么就花得像洪水那样凶猛呢?仔细算算,确实是自己用掉的,没丢掉,也没给小偷偷走,才知道钱是不经花的。
关键是多了水电费和伙食费,外面的快餐不比学校周边,米饭一份五毛,吃饱为止,想当饭桶悉听尊便,市区的快餐米饭是每份一块钱,吃得半饱不饱,吊人胃口的。
林志光不是每次见面就抱怨说快餐店饭量太少,大叫:“他妈的,一碗饭才那么一点点,给我塞牙缝都不够,真他妈抠门!”吗?现在得赶紧想办法借钱才行,可向谁借呢?有工作而够得上借钱交情的只有美云和国成,向国成借过好几次了,想来他也没钱了;美云应该有钱,可是刚刚才向她借了五百,怎好意思再开口。
刚有工作和没工作的同学都跟自己一样正愁没地方借钱。
想来想云,只有再向家里要。可出校时刚咬牙发誓,要自强自立,绝不再向家里要钱的WWW.soudu.org,豪言壮语讲了没几天,怎么好这么快自食其言?只好再向美云借一百了。
满怀期望地打电话借钱,谁知美云手机关机,不同时段打了三四次还是关机。身上的钱只够用一天了,书福一筹莫展。
明天早上醒来,因为晓玲回家了,不必去送她上班,可也看不到她的美丽笑脸。没有她的美丽抵消寒冬早起的痛苦,书wWw.福一身的困倦和疲惫,赖在床上极不情愿起来,不像前面的每天,仿佛中了五百万特等奖,要去领奖一样的兴奋。
不想起来,却也不敢睡着,怕睡过头迟到了要扣工资,要挨牛勇批斗,睁眼看着手表,赖到时间只够他骑车赶去上班。
为了省钱,他没吃早饭就去上班,把仅有的几块钱留着打电话救急和当希望,不至弹尽粮绝。希望今天上班没什么重活消耗体力。希望美云手机别再关机,又担心她早已回家过年。
单车骑到公司肚子就饿了,心里自嘲自慰地想:昨天晚饭就没吃痛快,今天没上班已经饿成这样,余下的时间,应该能深切体会到没东西吃而度日如年的滋味了;肚子空空如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美味可口的食品干瞪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也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好忍吧杨书福。
王亮一见到他就叫他和陈星三人一起去仓库和冷藏库搬货,说今天顾客会很多,要把货架上的商品补得满满档档。
书福心里叫苦不迭,怪超市为什么生意这么好。门可罗雀的多好,就不用搬那么多东西了。补货还没什么,怕就怕刚好又来一大堆新货,那就惨不忍睹了——非要今天来也可以,不过要在我下班回家之后,爱来多少来多少。想到冷库里的冷气和那一箱箱沉沉的汤圆水饺,书福便觉得饿无止境,立即垂头丧气了。
可是饿归饿,真搬起东西来,饿便暂时隐退,暂时不为难他了。到冷库的货搬完补好,书福反觉得精力充沛,他知道这是运动的结果,这时应该补充食物,否则等下就大饿特饿了。
三人又到仓库搬货。
虽然没吃早餐,可杨书福并不因此而偷懒,仍然一如既往地勤快。
三人把该补的货全搬到了购物车里,王亮四处望了望,见四周鸦雀无声,便从一个装着过期卤豆腐的箱子里拿出一包鱿鱼干,又到附近饮料课的库区,从一箱已开封的纯牛奶里拿了一盒,鱿鱼干配牛奶,开始吃免费的早餐。
让书福吃惊的是,斯文沉默的陈星竟也动作娴熟地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包蛋卷,一包牛肉干,一盒鲜橙汁,咀嚼有声地享受起来。
他一眼暼见书福转瞬即逝的惊讶表情,又难为情起来,嘴巴不自在地咀嚼着,忙鼓起勇气讪讪道:“书福,你也来一点吧。”
王亮也把手中的鱿鱼干递过来让他分享。
看别人有滋有味的样子,书福只差没垂涎三尺,饥饿便不失时机地卷土重来,雪上加霜。
真想不顾一切地拿过来,先撑个饱再说,可就在此时一大堆深含贬义的词语: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伪君子、甚至人面兽心等等,纷纷从心里跳出来阻止他放纵自己,劝他千万不能吃,切勿小不忍而成终天之恨,万一事情暴露,被人指着鼻子骂“人不可貌相”,那就完了,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正像现在对陈星的感觉一样,枉自己平常还重他忠厚,谁知道——真想摔他一巴掌。
想到此,书福忍住饥饿,本想义正词严地说:“我不想为了一包鱿鱼干而出卖自己。”一转念,想真这样说也许要伤了和气,反正不是推心置腹的人,不必如此认真,再说也许他们反而会笑自己木讷呆笨,不懂得变通,认定自己是个胆小的傻瓜,说了也白说。于是只说:“我早餐吃得很饱,不要了。”说着,自觉一股火辣辣的正气由丹田腾起,饿也忘了。
超市里依然如火如荼地放着广告歌曲,像购物的人流一样,连绵不绝。
此时饥饿大举进攻,兵临城下,书福疲乏得无力抵抗,像被人下了毒药的侠客,只有招架挨打的份,对耳朵受的苦,只好麻木不仁。
补完货,他靠柱子站着,一动不动,尽量减少体力消耗,心里想着满汉全席和高广大床,馋涎欲滴加上昏昏欲睡,真希望时间像汽车一样,踩一下油门就能加速前进,可越这样幻想,肚子只有越饿,时间只有越像连网页都打不开时的网速,分分秒秒慢得令人火冒三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