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空气中弥漫。
肉与骨分离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刺激着端木煜的神经。
不足十二岁的他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自己亲爱的娘亲死在了别人的剑下，那鲜红的一幕，那滴着血泪的利剑，还有那张狰狞的脸庞，全部刻进了他的心里，生生的疼！
而现在，那些杀了他母亲的人，正拿着滴着他母亲血的剑步步向他逼近。
“九皇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母亲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一个人霸着皇上不放，我也不想这么赶尽杀绝！都是，这一切都是你母亲咎由自取！”拿着剑的人丧心病狂的吼着，绝美的脸庞阴狠无比！
端木煜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恨，恨自己没有能力救母亲，恨自己没有办法杀了这个女人，恨父皇为什么没有出现来救母亲，他恨……
端木煜入骨的恨意如利箭般直至摄入女人的心房，表情不禁一僵，不知为何，她竟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给震住了，虽然只是一晃。
“哼！”女人冷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剑，“去死吧！”
剑毫不犹豫的斩向了端木煜，没有闪躲，没有恐惧，端木煜只是静静的看着。
“砰！”
一声撞击，原本看向端木轩逸的剑竟生生的被打断了。
利剑飞出，刮伤了端木轩逸俊美的小脸。
“谁？！”女人在一瞬间陷入慌乱。
“我说，”慵懒如猫的声音，夹杂着轻佻的颜色混入空气里的血腥之中，意外的，悦耳动人。
“我说身为建业皇朝的贵妃，这样子是不是很没形象？”那声音幽幽的响起。
“谁？！给我滚出来！”那女人疯狂的叫嚣着，那样子十足的疯子一个。
“啧啧啧，李雨清，形象形象！注意点形象！”声音的主人好心的提醒着。
“是你……”女人似乎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稍稍平静了点。
“哎呀，这么快就猜出我是谁了吗？”
“秦亚月，是你，对吧！”女人愈发平静，一双美眸折射出一丝诡异的寒光。
“真感谢你居然还没忘记我……”声音似在一瞬间有了重力般，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伴随着它主人绝色倾城的绝代风姿。
一袭素雅的浅黄色纱衣，长发纷飞，却不是常见的墨色，而是令人惊异的，似冬日寒雪的银色。
她背对着端木煜，看不见她的脸，却依旧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决绝的寒意，一如她染霜的长发。
“哼！你怎么会在这儿？现在的你不是应该呆在芊绵山上抱着那具腐烂的尸体流泪么？”被称为李雨清的女人冷笑着道，仿若地狱罗刹。
秦亚月无谓的耸耸肩，“人已去，就算我再怎么不舍也没用的吧？”淡淡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轻佻，却也不知为何多了分凉意。
“那你来这干嘛？”李雨清发问。
“呵呵，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来看看呗。”
“看我？哈哈！秦亚月你会来看我？少开玩笑了！”李雨清笑道，几多嘲讽，几多辛酸。
“我只说来看看，并没有说来看你，”亚月顿了顿，轻浮的表情瞬间犀利，“为什么，为什么杀了画雪？”
画雪，一个柔美到让万物褪色的女人，端木煜的母亲。
“为什么？哈！”李雨清嗤笑，仿佛这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说呢？她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难道不该杀吗？那个贱人……”
“不准骂我娘贱人！”李雨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住了，端木煜奋力的站起欲要冲上去和李雨清拼命！却在快要接近时被人硬拖了回来。
“放开我！”端木轩逸嘶吼着，手脚并用想要挣脱桎梏。
“臭小子！给我闭嘴！”亚月火大的拉着端木煜，没好气的开口。
端木煜愤愤的转头看向拦着他的秦亚月，那回首的一瞥，夺了他的魂，掠了他的魄。
从来没有，没有一个人会比他的娘亲更美，他一直这么认为。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美的那样的理所当然，那样的不可思议。
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呢？
清雅而又妖媚，恬静而又张狂，更带着与她口气一样的轻佻。卓越的容貌，本该矜持的如陶瓷娃娃般安静的供人欣赏，可是不知为何，那长足以令人窒息的容颜却带着焦躁的不耐。眉头微锁，与头发一样的银色眼眸泛着冷冷的寒光，正讥诮的打量着端木煜。
“长的和画雪那丫头真像！”秦亚月真心的感叹道。
被亚月的声音惊醒，端木煜又再次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放，先给我一边呆着去！”亚月随手将端木煜往后一推，端木煜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怎么？秦亚月你要救这个孽种？”李雨清冷笑着看着这一切，讥笑道。
“清儿，别说得那么过分嘛，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心爱男人的儿子啊……”秦亚月娇俏的笑道。
“闭嘴！少给我啰嗦，把那孽种给我！”李雨清显然已没有兴趣和亚月继续纠缠。
“不给！”亚月不以为然的看着李雨清，嘴角微扬，“他爹找他了，叫我带他回去，如果给你我怎么交差？”
“你什么意思？”李雨清挑眉，脸上多了抹惊慌。
“字面意思，”亚月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清儿啊，你心爱的男人可不是傻瓜哦，你以为你要杀他心爱的女人他会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如果，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话，就不会，不会让我杀了她……”李雨清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诡计被识破的慌乱。
“雪儿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亚月悠悠的开口，悦耳的声音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颜色，“以雪儿的性格，她会以死谢罪的吧……”
“呵呵，对不起我？哈哈哈，对不起我？那个贱人会觉得对不起我？哈哈哈！”李雨清仰天长笑，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刻下彻骨的哀伤，“真是太可笑了！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比我漂亮，比我善良，比我贴心，比我更招他的喜欢！她什么都比我强，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少在这儿同情我了！每次，每次都是这样！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总是一副济世救人的样儿！她同情心泛滥吗？不需要的，我不需要她的同情！”李雨清似疯了一般，竭斯底里的喊着，她在笑，亦在哭，那样的疯狂。
“唉……”亚月轻叹一声，无力的看着李雨清，“清儿，其实你一点也不比雪儿差。”
“呵呵，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你不是也更偏爱她的么？”李雨清轻声道。
“那是因为……”亚月急急出声，却被李雨清打断。
“那是因为她身体差，对吧？凭什么，凭什么她身体差就可以的到那么多宠爱？你的，还有他的……到最后，最后还要怜悯我，还要，还要弄得好像是我不对？这样很好玩吗？怜悯我很有趣吗？”李雨清哭得愈发凶猛，似要把所有不满一次说尽。
“清儿……”亚月唤了一声，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忆起刚刚捡到李雨清与画雪时的样子，那么单纯，那么可爱，而如今仍是没有敌过人类卑劣的恶性，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了。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让她们两个跟端木宇离开，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我好恨，好恨……”李雨清呐呐道，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亚月，唇角绽出了个凄美的弧度，“师傅，清儿好累，爱的累，恨得累，活着好累……”
“清儿！”感觉到李雨清的不对，亚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试图想要抓住那急欲刺入李雨清心脏的断剑。
“哗”
血肉分离的声音震得亚月一阵眩晕，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
剑狠狠地刺进了李雨清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
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这么狠？生命不是很重要的么？至少对于普通人而言。
抱着李雨清逐渐冰凉的身体，亚月想。
“傻清儿……”亚月骂，心有些酸痛。
“呵呵，是很傻……师傅……不是……也经常……犯傻……吗？”
“我哪有！”亚月狡辩道，她清楚的感受到，李雨清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有……啊……师傅……答应……清儿……不要……不……要……在逃避……了……师傅……也可以……幸……福的……”语毕，李雨清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再多的仇恨也与她无关了。
幸福吗？
亚月抱着李雨清的尸体，心中一片怅然。
风起，吹乱了亚月那一头如雪的银丝，缭乱了不知谁的眼，又惊扰了不知谁的梦。
切，连自己的徒儿都保护不了，还配拥有幸福么？“后悔！真的超级后悔！啊！悔的我肠子都青了！”倾城的女郎很没有形象的将脚翘在桌上，双手环于胸前，嘴中不停地嘀咕道，带着与她头发和眸色完全不同的烦躁与不耐。
“喂！姓端木的！你就不能有点表示吗？我的两个宝贝徒弟都被你害死了！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安慰安慰我吗？”女郎狂躁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瞬间，满头银丝乱舞，盛满怒意的小脸俨然就是刚才的秦亚月。
而她的对面则是一位相貌不凡的邪佞男子，此时他正一脸冰冷的看着他眼前的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病弱西施的绝色美人。
“朕不是叫你把李雨清那个贱人带回来的吗？”男子沉沉的开口，室内温度瞬间骤降。
“端木宇，清儿已经自杀了，没必要在追究了。”秦亚月淡淡道，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两个宝贝徒儿争得你死我活的。
“她以为她死了就没事了吗？”端木宇转过身，黑眸直直盯着亚月的脸。
“她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而且她会变成那样，你我都有责任。”亚月也板起脸来。
“……”
“我知道丧妻之痛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你搞清楚点现在我比你惨好不好？我的两个徒儿都是为你死的，我还不能找你报仇，什么逻辑这是！”亚月道，满满的哀怨，“还有，雪儿死了，你们儿子不是还活着么？好好养他，让雪儿安心。”
“……”
“喂，端木宇？”
“……”
“喂，死小子？”
“……”
“喂，哑了怎么着？”
“你把煜儿带走吧……”在亚月发飚之前，端木宇终于有了反应。
“为什么？”
“不想见他……”端木宇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心很倦。
亚月识相的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呷了口。她明白，端木宇不想见端木煜的原因。一是愧疚，愧疚自己没能救下他的母亲，二是害怕，害怕煜儿和他母亲一样的眼睛。
“皇婶婶，谢谢您了……”端木宇轻声道。
“噗！”亚月却被端木宇的叫法吓到，茶水全数喷了出来。美眸怒瞪向了端木宇，“不准这么叫我！”
“为什么？”端木宇一展笑颜。
“不准！就是不准！”亚月的眸中浮起一丝慌乱，尘封的记忆她不愿去碰，更不希望有人提及。
察觉到了亚月的惊慌，端木宇不在开玩笑，毕竟，那段记忆太过血腥，太过痛苦，就连他这个局外人也不愿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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