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乾心中对林斌的话也十分的有意见,索性对沈莲的无礼装作了没有看到,这无形中助长了沈莲的气焰。
林斌看到沈希乾和刘开林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对两个人歉意的笑了笑,说道:
“小子唐突了,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林斌舍得下脸面道歉,沈希乾自然也不好意思拿捏,连忙说道:
“姑爷这话说的,做这行谁也不敢说自己没有打眼的时候,既然有不同的见解,说出来探讨一下也是好的吗。”
而比较少言寡语的沈碧君也开口说道:
“关起门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异议说出来听听,总比让外人找出毛病来好。”
林斌扬了扬手中的和田玉马说道:
“这对玉马的雕工古朴,用的是两汉时候的跟‘汉八刀’齐名的‘游丝毛雕’,刀工老到,细刻线细如游丝,似断似续,弯曲有度,可以说深得游丝毛雕刀法的意蕴,而且更难得是用的是和田羊脂玉,这两样加起来绝对价值不菲,而且看这对玉马到现在少说也有百多年的历史了,所以少说也要几万两银子!”。
沈希乾听到林斌的解释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会大肆的解说这对玉马为什么是赝品,谁知道上来却先说了一通玉马的好处,不由感兴趣的问: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说这对玉马是假的呢?”
林斌摇摇头,说道:
“好不等于就是真的,看得出来做工的玉匠也是一位大家,游丝毛雕的功底甚至还要在我爹之上!可惜的是最后却画蛇添足,可能是为了卖上一个好价钱,所以在这里假造了沁色。”
沈希乾自然知道林斌说得是什么地方,这对玉马以前是沈家老爷子沈启山最喜欢的一对玉器,经常的把玩。
说完那番话之后林斌感到有些伤感,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凭着一手学贯南北派的刀工,要是走正路的话,现在他也许活的十分的风光,可是当年贪图眼前的利益,走了作假一条路,等到自己深陷泥潭才明白过来,作假的小贩永远都只能是小贩,就算是手里面有好货也卖不上价格,可惜那个时候已经积重难返了,这也是他之所以答应做上门女婿的原因,有时候身份决定了一切。
沈希乾走近了,接过那对玉马,仔细的拿在了手中观赏,说句实话,他这不是第一次拿到手中看了,甚至他自己都知道这对玉马是假的,可是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我也一直都在纳闷,这上面的血沁十分的正宗,一点作假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做咱们珠宝这一行的,做旧造假什么的都是知道一些的,可是我却看不出来这个地方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沈希乾说这番话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脸上都有些火热,他也是一个在珠宝行多少年的人了,现在却在一个年轻人的面前承认不足,老脸上难免感到有些挂不住。
不过林斌很显然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些,反倒是从他的手中拿过那对玉马,解说道:
“这对玉马坏就坏在这血沁上了!不说这作假的手法,单说这一手的游丝毛雕都足够笑傲天下了,可惜了,败笔啊!”
再次感叹完了之后,林斌接着说道:
“汉代玉器的其他我们就不多说了,单说这血沁的来历,有血沁,必是殉葬品,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死人物。而汉代玉器用得最多的地方,殉葬!这也符合,可是能够染上血沁,就要求玉器与尸体紧紧贴合,所以多半的有血沁的玉器都是九窍玉中口含的玉蝉,和堵谷道用的玉塞,然后就是身下的一些东西了。”
说完这些,林斌稍微停顿了一下,而沈希乾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十分配合的问道:
“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看这玉马这么大,你说是塞在嘴里呢,还是插屁眼里?也或者说是放在死人身底下,那些后辈就不怕老祖宗睡觉咯得慌?”
林斌的话有些粗俗,听的沈碧君脸上一热,连粗枝大叶的沈莲也撇开头啐了一口。沈希乾听到之后先是一愣,可是随后却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心头积压了多少年的疑问终于拨开云雾了,不由的双手作揖,对着林斌弯腰鞠躬,
“听姑爷一言,才知道老朽以前是坐井观天了,还要多谢姑爷提点之功。”
林斌连忙闪开了半个身子,扶住了沈希乾,客气的说道:
“大掌柜的客气了,小子哪里当得大掌柜的这样一拜啊。”
沈希乾却正色说道:
“咱们珠宝行虽然讲究排资论辈,可是却也有‘达者为先’一说,姑爷虽然年虽小,可是这份见识却当得老朽这一拜!”
听到老头这样说,林斌也没有在客套,不过却是侧过了半个身子,算是受了他半礼。
“爹,跟他这么客气做什么,就是一个光说大话的家伙。”
林斌循声望了过去,可能是感觉到林斌的目光,沈莲不由恶狠狠的回瞪了一眼,可是那种小女儿家的娇态却让林斌不由的笑了笑。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杀伤力不够,沈莲没有再看着林斌,只是低声低估了几句,虽然没有挺清楚她到底嘀咕了些什么,不过林斌却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可是沈碧君却感到有些苦涩,没有想到一直都奉若至宝的血沁玉马竟然是假的。不过旁边的刘开林却想到了当日在霁月斋内的情况,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满怀希翼的问道:
“姑爷,你看这个玉马能不能卖上钱呢?”
“能!当然能!”林斌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之所以说那对玉马是假的,并不是说看出了里面的问题,而是从常理上推测,算不得正途,而且我看这对玉马少说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就算当初上面用了一些手段,到现在也被遮盖的差不多了。”
林斌的话刚刚说完,沈莲直接开炮说道:
“说了半天你也是蒙的,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笑死人了。”
林斌有些微愠,却不好发作,表面上似乎是宠辱不惊,内心却想要争口气,看着沈莲说道:
“玉器古玩这些东西,不是光凭眼力的,脑子还要灵光,有些时候更是要剑走偏锋才能够查看到里面的蛛丝马迹,区分出来真伪,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打眼,就如同这对玉马,历经这百多年后,当初做的手脚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如何还能够识得其中的问题。”
林斌说的这些在后世但凡是这个行当的都知道,可是在这个时代却难免有些先进了,虽然说从人情习俗上面辨识古董的真假听起来简单,可那是那不知道是多少前辈倾家荡产后得来的血的教训。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怎么就敢肯定上面的血沁一定就是伪造的呢,说不定那对玉马是不小心被人放在了尸体下面的呢。”沈莲似乎很享受跟林斌唱反调的过程,刚等林斌说完话,她就迫不及待的鼓动着自己的毒舌开始攻击。
林斌深深的看着沈莲,很可惜的是常年习武神经可以说坚韧无比的沈莲一点屈服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用挑衅十足的目光看着他,两个人还没有表示什么,反倒是旁边的人感到有些压抑。
沈希乾不由说道:
“莲儿,不得无礼,姑爷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听意思,沈希乾也不赞同自己,林斌不由笑了笑,随后说道:
“也不排除莲儿姑娘所说的情况,不过据我所知,自然的血沁因为形成的时间场,所以沁层厚,而人工造沁用的是偷巧的法子,沁层就要薄上许多,而且颜色大多也更鲜艳,看这对玉马的血沁,跟一般血沁的暗红不同,是一种新鲜的鲜血红,据我所知有一种造沁的方法会形成这样的沁色特征。”
说到这里,林斌有些得色的看了沈莲一眼,在场的几个人都正认真的听着林斌讲解呢,谁知道他却在这里卖了一个罐子,而沈莲接到林斌的目光后,尽管心中对下面的话也十分的好奇,却还是故意做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
“哼,说的跟真的一样。”
看到两个人斗气,沈希乾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的微笑,可是随后又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看起来女儿跟新任姑爷似乎水火不容,可是男女之间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当初自己跟莲儿娘不也是这样吗,到最后却成了欢喜冤家。
看了看沈莲和林斌,沈希乾不由感到有些担心,不由想起他好像好久没有跟女儿好好的谈过了,也许找个机会交流一下,免得让女儿陷进去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