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明知情无路 宫宠为谁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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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月宴后这几天,宫廷的空气似乎都沉静了,所有人和事好像也找到了其理所当然的轨迹顺流而下。想想根本,也许是太子封妃不再有任何阻挠,人们都专心于大典的准备吧。赵澈那日从落夕殿随紫芸带回采恩,不顾丹妃劝说,强行将她带回东宫。从那时起,‘封妃’对他来讲再不是一件对立抵触的事情,而是变得可有可无,毫无所谓了。以丹霞宫的办事方寸,采恩的事最多只播及宫门,绝不会透一个字出去;对外,人们只听说寇丞相远侄女入主东宫,就在下月!

    可宫廷之深,不可体测,丹妃还是连夜召回青烟,令其当晚就携小皇孙和紫芸,陪同赵澈、采恩一齐迁回章德殿居住。其一,此二女心机敏密,可随时照应,其二,皇长孙长居丹霞宫,也易遭人非议,正等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机会自然而然将澈儿身WWW.soudu.org旁的防备又还原了。紫芸和青烟也从那时起,真正享受到了良娣、良媛的后宫殊荣。

    初冬之日,青云聚而不散,空气滞而不通;虽则蓝天金日,碧波透亮,但没给人一点儿舒畅明朗的心境。虞儿对于这种看似平静的诡秘,带着天生的警惕。她已将近十日未踏出丹霞宫一步,起初是想常去落夕殿看望药师,可就在她遇见赵元的第三日,李淑妃便奏请皇帝,将高丽的‘大个子’舞伶接去了广翠宫,做元儿的习武侍从。虽然红菲第一时间将此事传回丹霞宫,但对于皇帝圣谕,纵是丹妃本人也无法抗止。再者,红菲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听起来比广翠宫还要棘手些。

    说的是,皇帝自第一次在落夕殿为高丽使团封宴之后,又秘密接见数次,只留太子、皇十子赵亿、和枢密使三人在侧~那行使执事在满月宴上所展现的果敢洗练是莱州府尹高靖始料不及的,与上京之前整个使团的萎缩不堪形成了明镜般的比照。那日之后,使团除了四个舞伶之外,其余九人都参加了皇帝封宴,席上各个蔚言洒脱,气宇不凡。仔细一看,乐工是假,使者身份是真!他们有的还精通汉话,这实在超出了高靖的思想范畴。既然,就是高丽国使者,为何假扮舞团!虽他因救助和护送使团有功而被提晋为山东巡抚,但这个疑虑一直困扰着他自以为灵通的政治敏感。如果早知他们身背国际交流重任,也许自己的表现会更为上乘,护送也会更加积极,那样的话,皇帝的赏赐也许不止山东巡抚的虚位了……人性,贪婪成性!小人之贪,则腐财权,大邦之贪,则侵土地;他却不知,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较量,那根火线就在他远从莱州送来的‘舞团’当中;已经,开始燃烧~

    “娘娘是说那高丽使团,并非只献礼演舞那么简单?”

    不知从何时起,丹妃开始同她提及些许‘要事’,虞儿对此并不意外,以她跟丹妃之间的信任来讲,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不错~皇帝连续几晚密谈,竟谁也探不出消息~”丹妃静静地望着绿水湖,眼中充盈着万千思绪。

    一般情况下,虞儿很少在人前抒发己见,别人不问,她不会说,别人问起,她会回答得像个文殊的宫女。可五年边疆生涯和一年间作为西夏郡主的辗转沉浮,让她深深懂得‘国’字背后隐含的贪婪,

    “娘娘,虞儿以为高丽此来应与契丹有关,若今日得见到四将军,可做鉴证,无须教姐姐们再费力打探!”

    绝非等闲的答语,听得丹妃一怔,但倏尔便转回平静,她都快忘了面前站着的曾是宋辽边疆大小五十余战的冲锋将军。霎时间,丹妃有种感觉,觉得‘小虞儿’像是蛰伏在百鸟丛中的猎鹰,她的双眸晶亮,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神态当中的非常霸气;这是种说不出的奇妙,却又让她心底淤积很久的郁浊重新畅然流通了。接着,她淡淡一笑,撒出无限温暖,

    “小虞儿是个心明的女子,隆佑前日果真来过了,只说国事有变,他母亲传他回去,与此事似应有几分关联。”她顿了顿,拉住虞儿的手,“莫怪我叨唠,你今年已过了十九岁,既然退了那身甲衣,也该想想自己的归宿;那日我问佑儿,他也只傻愣着,你们这两个孩子的亲事……”

    说到这儿,两人都默然失语了。若是半年前,隆佑以契丹四王身份迎娶西夏长凝郡主,都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可如今,他们身份的悬殊真真成了跨向未来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隆佑会如何面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她来讲,所谓‘情’字,在彼此用心的一霎那,就已经铸为永恒了~

    丹妃轻轻的把虞儿拉到身旁,上下打量着‘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手指轻抚着多年来梦里才能见到的那双小脸。一个母亲的心情,此时此刻又有谁能体会!?不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主一门理想的婚事,让她的多年来的苦心谋划一时间显得毫无价值;她无法容忍这种无法掌控的失落感,酸楚的泪水无情地把她那永远焕然妩媚的眼睛冲出条条细纹~

    虞很少见到丹妃显得如此苍然落寞,她的自信从容仿佛都被驱逐了,“娘娘,何苦为虞儿挂心,缘分自有天定,就算这样守着娘娘一辈子,又有何不好?!”她掏出绢帕,细细地为丹妃蘸干泪痕,内心深处的刀绞般的疼痛和着黑色淤血直冲心脉,侵的喉咙崩裂般疼痛,但她必须死死压住,生把满口污血吞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宽然笑意。她不能让丹妃为她忧心操劳,毕竟,她们都还不想承认这已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了。而另一种激烈情愫在短暂的一个月当中生根发芽渐渐强硕起来,正填充着她二十年来心膜上的沟沟壑壑,她自己却还浑然不知潜意识里让她留下来的也正是此情此境。

    “虞儿,我……”丹妃欲言又止,两人相对泪眼,都是越看越不忍。清风拂过,面纱动情,流连在唇角的一片荫了一点紫黑色,丹妃眼中流过一丝惊异,却见面纱上虞儿的眼睛警觉地望着她身后,随即‘唰’地站了起来,清亮的唤了一声,

    “紫芸姐姐~为何如此匆忙?”

    良媛紫芸身侧没有跟着侍女,这在后宫是极少见的,只在丹霞宫却不奇怪,“主人,虞妹妹,章德殿出事了!”她察觉两人眼角都有泪痕,却没有问,直直又道,“十五小子在东宫闹事,若不是岳太傅在,就要跟太子殿下动手了~”

    “哦?~元儿一向腼腆内敛,如何会这般寻衅?”丹妃有疑惑是自然的,就连赵元的母亲李淑妃听到这个消息也有此一问。

    顿时,虞儿双目中浮起骇人的惊恐,她应该想到了事情的起因,慌忙搀扶起丹妃,稍稍有点儿急躁,“无论如何,娘娘还是去看看吧。虞儿敢请同去,也想顺便看看父亲~”

    丹妃未置可否,只沉沉盯着紫芸,眼神无比犀利,“说!倒底是为何?”

    紫芸一直压抑着,就怕丹妃问起,可偏偏还是逃不过,“回娘娘,是wWw.…采恩!”想起赵澈对待采恩的认真,她很难控制住语气中的颤动。这个理由足以引发澈儿失态,这一点丹妃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她裹了裹云锦大袍,水袖甩出震人的风动,身子已迈出数步,随风传来一句,“走吧!”才把虞儿和紫芸从惊惧中摇醒,两人对视一眼,紧跟上脚步,悻悻地都像自己犯了错,只盼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