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躲躲猫的世界(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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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自从摄影术被确定下来以后就一直被作为一种“语言”。其实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无形之中抹杀了两种话语模式之间的本质区别。第一点区别是,摄影是一种只描述特例的语言,在摄影中,构成图像的语言是具体的。与字词和句子不同的是,摄影无法提供给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观点和概念,除非我们自己用语言把图像转换成观点。摄影本身无法再现无形的、遥远的、内在的和抽象的一切。它无法表现“人”,只能表现“一个人”;不能表现“树”,只能表现“一棵树”。我们无法拍出“整个大自然”的照片,也无法表现“整个海洋”,我们只能拍下某时某地的个别片断――某种光线下某种形状的悬崖,某个角度某个时刻的海浪。正如“整个大自然”和“整个海洋”无法被拍摄下来一样,在照片的词典里也无法找到可以表现“真理”、“荣誉”、“爱情”、“谬误”这些抽象概念的词汇。“表现”和“谈论”是两个非常不同的过程。加弗里尔?萨洛蒙曾经WWW.soudu.org说过:“看照片只需要能辨认,看文字却需要能理解。”1他这样说的意思是,照片把世界表现为一个物体,而语言则把世界表现为一个概念。即使最简单的命名,也是一个思考的过程――把一样东西和其他东西进行比较,选择共同的某些特征,忽略不同之处,然后进行归类。在大自然里没有“人”或“树”这样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此简单的分类,有的只是变化多端和形形色色。照片记录的是这些形形色色中的特例,而语言的作用则是使它们变得更加容易理解。

    照片中没有句法,这使它无法wWw.同这个世界理论。作为某时某地的“客观”片断,照片可以证明某个人在那里或发生了某事,但这样的证明却无法提供任何意见――无法提供“本来应该怎样”或者“本来可能怎样”。照片表现的是事实,而不是关于这些事实的讨论或从这些事实中得出的结论。但这并不意味着照片没有认识倾向。苏珊?桑塔格说过,照片是“我们通过照相机表现出来的东西对世界的理解”。2但她又进一步论述,一切真正的理解起源于我们不接受这个世界表面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当然,语言就是用来挑战、讨论、质疑那些我们眼中表面事物的一种工具。“真”“假”这样的表述只能出自语言的范畴。当我们看到一张照片的时候,“这是真的吗?”只能表示“这是某时某地的真实再现吗?”如果答案是“是”,那么就没有任何值得讨论的理由,因为不相信一张真实的照片显然是荒唐的。照片本身就是不容置疑的观点,代表着确定无误的事实。它无心辩驳,所以它就是无可辩驳的。

    照片记录感受的方式也不同于语言。只有在表现为一系列的主题时,语言才有意义。如果一个字或一个句子从语境中被抽走,如果读者或听者不了解前因后果,语言表达的意思就会被扭曲。但对于照片来说,就不存在脱离语境这种事情,因为照片根本就不需要语境。事实上,照片的意义就在于能把形象脱离语境,从而使它们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桑塔格女士写道:“所有的界限……似乎都是随意的。一切都可以和其他东西分离、割断:重要的是要以不同的方式来表现主题。”1她说明的是,照片具有能脱离现实和语境,并把很多没有逻辑、彼此无关的事件和东西堆积在一起的能力。像电报一样,照片把世界再现为一系列支离破碎的事件。在照片的世界里,没有开始,没有中间,也没有结束,就像电报一样。世界被割裂了,存在的只是现在,而不是任何一个故事的一部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