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着女儿看着花开花落的时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赫连飞鹰真个儿是不让水溶的伟男子,他并不会管家,可是却有极大的能耐,两庄里的事情都丢给了无邪打发来的管事料理,他虽是只陪着娘儿两个,却每每也有无数的人来询问他如何办事,想来也是个事业有为的男子。
这些时候,她主内,他主外,竟是那样和谐,有一种叫做家的温暖。
她不用为外面的事情奔波,也不用面对着外面的风风雨雨,这样,真好!
他处处都会为她着想,知道她累着了,赫连家的人都一蜂窝地过来看视,没有她曾遇到过的世态炎凉。
从老太太口中得知,原来,他并不是不会管家,而是想让她与赫连家的人熟惯起来,让赫连家的人敬服她认同她。
真是有心良苦啊,这人,有时候也有着孩子气。
事情似乎是渐渐尘埃落定了,可是她的心依然不敢轻易相信,幸福就在眼前。
淡淡的余晖笼罩在母女两个人身上,一道清脆的声音道:“赫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娶上媳妇儿啊?”
凤姐听了微微一怔,这声音太过耳生,便转过头来往声音处瞧去。
不想却是赫连飞鹰带着妙玉缓缓而来,那妙玉竟是容光焕发,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华丽精致,脸上亦有一种幸福的晶光。
凤姐起身迎上去笑道:“你这怪癖人怎么不在牟尼院里修行,倒来我这破山庄子里来了?”
那妙玉歪头打量着凤姐,却抿嘴一笑,并不说话。
见她不如以往冷冷的模样,凤姐不由得一笑,道:“可是我误了,若是妙玉,指不定那张嘴里说出什么让人心颤的话呢!”
那女子爽朗地笑道:“倒果然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我不说话倒也能认出我不是妙玉来。”
说着亲热地拉着凤姐的手,道:“我叫冷玉,是妙玉的双胞胎姐妹。”
说完这话,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道:“江南可是有三块玉的,一玉奇,一玉冷,一玉妙,说得就是林妹妹我和妙玉了。”
赫连飞鹰看着冷玉道:“竟是当别人不知道你和妙玉黛玉列为江南三玉似的,见一个就要说一回。”
冷玉白了他一眼,然后拉着凤姐径自往屋里去,嘴里嘟囔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负心薄幸,不然就是无力养家糊口抛妻弃子,我说凤姐姐,好容易你是单身的女子,可不要轻易给坏人骗了去。”
赫连飞鹰也不在意,只轻轻松松拉着巧姐儿的小嫩手笑道:“来,巧儿,叔叔带你去带飞儿玩耍。”
巧姐儿好奇道:“飞儿是谁?”
“飞儿就是蒋玉菡家母老虎的宝贝儿子,来,带你去捏他的鼻子也成!九十九已经去了。”
瞅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冷玉笑道:“瞧这影儿,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当是父女两个呢!”
凤姐心中一酸,眼中已经滴下泪来,叹道:“巧儿从小到大,从来都不知道何谓慈父,何谓疼爱,倒是飞鹰弥补了这些。”
冷玉听了微微一笑:“这样岂不更好?你没了丈夫,巧儿没了爹,有了赫连来做,何乐而不为?”
凤姐摇头按着她在屋内坐下,亲自斟了茶与她吃,才轻叹道:“我不过就是糟糠弃妇,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耽误他的大好前程?我倒也罢了,都是从牢狱里爬出来的人,没什么可怕的,只他正当意气风发之时,何苦来哉。”
冷玉嗅着茶碗内清幽的茶香,赞叹道:“这是今年进上的碧螺春呢!第一茬的春茶,统共不过就是这么些,难得姐姐这里竟有这些,可见赫连是用心了,我可是知道这还是皇上赏给了他的几两,他没舍得吃的。”
抬眼又看着凤姐罗衫滑落,露出一段肤白如雪嫩滑如脂的小臂,隐隐也有些茶水的芳香,便笑道:“姐姐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大美人儿,若是我,还不得赶紧藏在家里,哪里还舍得你奔波劳累的?弃妇又如何?谁说弃妇就不能再嫁了?”
听冷玉竟如此言语,倒是让凤姐不由得诧异起来,目光有些探索地瞅着冷玉。
冷玉豪爽地哈哈大笑,然后拍拍凤姐的肩膀,才笑道:“若不是赫连写信求我去,我还真不想过来这里。不过来了认得姐姐这么个聪颖人,倒是意外之喜。只是我心里也有些疑惑,你说,赫连一片真心实意为你,你却何以如此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竟觉得你配不得他不成?依我说,论起模样见识,赫连才配不上你的无双美艳呢!”
凤姐脸上带了一丝红晕,嗔道:“冷玉妹妹,可见你竟是来笑话我的。”
冷玉哈哈笑道:“我何尝是来笑话姐姐的?我可是应了赫连的意思,来劝劝你的。”
说着起身,径自靠近了窗子,瞅着外面残阳如血,余晖如晕,才轻轻开口道:“说真说起性情来,姐姐虽刚烈,却还不及我呢!我可是丢给了前夫一张休书,带了我儿子龙飞,将前夫家的家产卷包走了一半,然后才嫁给了做优伶戏子的蒋玉菡,可也没见蒋玉菡有一丝儿对我不好的。人家骂我又如何?我是女子,可也知道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炷香!”
听到冷玉如此话语,凤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圆滚滚的,分外显得可爱。
冷玉扑哧一笑,才慢悠悠地抚着汝窑茶碗的青花,淡淡开口道:“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让天下人负我!不过就是世俗的枷锁罢了,如何能困得住我秦冷玉?当初,不等男人休我,我便先休了他,我也有女儿的志气,爱憎分明方是女丈夫所为!”
清澈的目光热烈地看着凤姐,冷玉莞尔一笑,才又道:“这些算什么?我打理偌大一个家业,成为了一方首富,那时候登门提亲的人可多了,可是却都是冲着我的银子钱来的。我那前夫家,恨得是牙根痒痒的,可也是拿我没法子,我带了他们家的长孙嫁给了蒋玉菡,他们也一声儿不敢出,就是在我成亲的时候来闹,我也全当他们是放屁!”
说着拉着凤姐手,冷玉笑道:“凤姐姐,你做什么还犹豫不决呢?万事,咱们随着心意走!”
凤姐沉默了半日,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怕,怕我还会如同以往那样受伤。”
以往很是精神的眸子中,荡漾着一汪水意,泣道:“那种痛,很痛,没有伤口,可是痛入肺腑。”
冷玉长叹了一声,揽着她曾经刚强的肩,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怕的?痛过了,就过去了,但凡是伤口,总有过去的时候儿。若是为了一个对你负心薄幸的男子,便将属于自己的幸福拒之门外,岂不是辜负了你自己的心?赫连为人很好,从前,他也救过蒋玉菡的性命。蒋玉菡,姐姐你也知道的,当年京里有一个闻名天下的优伶琪官,便是他了。”
凤姐抬起泪眼,想了想,倒是有些印象,点头道:“我听说过这个叫琪官的优伶,先前宝玉曾因他挨过打。”
只是既然冷玉号称一方首富,却为何竟会择一个优伶戏子为夫君?她竟真的不将世人目光放在眼里?
看到凤姐疑惑的目光,冷玉却只是一笑,道:“人生在世,为的是自己的心,难道竟是为了外面不相干的目光和见解,就抹杀了自己的心意不成?傻姐姐,咱们都是经历过世态炎凉的人,生死都不过那一瞬间了,还有什么好放在心里的?为了自己的心,也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任性一回又如何?”
凤姐神色略有些踌躇,半日才轻声道:“我也能任性一回么?”
冷玉用力点头,大笑着道:“为何不能?众生平等,你也是和我一样的,甭管外人如何瞅,只要你自己,但求本心!”
但求本心!
说的真好,人生在世,不就是唯心而已么?
正在凤姐沉思的时候,冷玉已经走了出去,对进来的赫连飞鹰轻声道:“她原是个极难得极美好的女子,你不可辜负了她!”
赫连飞鹰点点头,脸上含着笑意,道:“你放心罢,我自然一生一世都疼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到委屈!”
冷玉这才满意地道:“听了你这话,还有些意思!若是你敢辜负了她,可别忘记,还有我们这一帮娘子军呢!”
玉容上也有些促狭地笑道:“你赶紧进去罢,别叫她胡思乱想总说配不上你什么的话!还有,那个贾琏已经寻来了,你可要先定了你们俩的事情,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好去打发了那个浪荡子!”
说到贾琏,赫连飞鹰脸色一沉,目光之中陡然涌现出一股杀气,冷冷地道:“他原就是个极该死的人,倒也是好机变,竟能从极北苦寒之地先放了回来,倒是让人略有些钦佩,既然如此,明儿很该会会他,倒是要瞧瞧他的来意如何!”
冷玉耸耸肩,径自去了,将这房间留给这对彼此有情的人儿,倾诉着浪漫的情怀。
很多事情,言尽于此,想必,又是一双美满夫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