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次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有点没想到,这第二股势力来得这样快。安吻拍了拍重次的肩说,既然你已经起了,我们赶紧去找小炫吧。
重次已然恢复了五成功力,找九炫倒不是难事。找到的时候,水枭也在。
水枭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兄弟们都在该躲的地方躲起来了。
安吻说,山间的路你们最熟,赶紧趁乱下山吧,不要硬拼,能跑则跑,不幸被抓只有去死了。
她说的是事实,事实上,现下已经救了不少兄弟的性命。水枭抿着唇,顿了顿说,你们走吧。
重次接过熟睡的九炫,准备杀出重围,从另一侧直接下山,继续向西。
水枭拉着安吻说:小虎,我的乳名叫小虎。
安吻回头咧着牙笑了笑:小虎啊,好好活着,不过别妄想了,当今皇帝是没有公主的!
这句话果然把水大当家给震住了。半天没有动。
而重次和安吻已经下了山。
“像是一场梦。”
西面的捷径很陡,蔓草丛生。重次抱着安吻安吻的怀里有九炫,运起轻功几个纵身就到了山底。山底是沙漠的入口,那里埋伏了一些官兵。
不得不庆幸,那些人骑着马。
…
两匹马,漫漫黄沙。身后还有一些紧追不舍的尸体。
九炫早已醒来,揉揉眼睛,侧头问她:“什么?”看了看身下,这个该死的重次居然让个孩子一人一骑。
安吻有些恍惚,喃喃道:“我好像走进了梦里,又好像是梦里的梦里,一场一场的,跳不出来。”
九炫催马靠近她,伸手捏了她一把。安吻尖叫,空旷的沙漠,很快就湮灭无声。
“别那副样子!会疼就不是梦,痴女人!”九炫的眼里,很认真。
安吻点点头。又问:“什么样子?”
九炫嘟嘟嘴,“失魂落魄。你是觉得你害死了山上那些人?”
重次转过脸,目光狠厉地看着九炫。
九炫哼了声,不说话。
见二人这样,安吻忍不住笑出声,甜腻得像沙漠里的甘霖。她说,“不,我救了很多人,看到后面尸体没,我们也算调虎离山了。”
重次箍紧身前纤细的人,他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踩沙声。不止一个。
猛地抽打九炫的坐骑,不顾九炫扭头恶狠地咒骂,重次策马跟上。听声音,来骑不少于十,其中有一匹沙漠飞踏,能驾驭这样好马的,一定是个高手。到底有多高,他却没能力听出来。
马受了惊,踏沙狂奔。眼见着身后的追兵似乎越来越远了,安吻口感舌燥的舔了舔嘴唇。干燥的天气,狂暴的风沙,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在流失。
烈日当空,三人两骑艰难前行,马儿越走越慢,索性下马步行。重次高大的身子护着自己,尽量不让她晒到骄阳。她牵着稍比她矮些的九炫。
九炫身子弱,走不了多久就脸色逐渐苍白,气息紊乱。
渴。渴得厉害!
重次把水递给安吻,安吻递给九炫。九炫摇头不肯,因为他早先晃了晃,实在少得可怜。他心想,安吻是女人,自己——
“啊!”
近处牵着的马惊吓地嘶鸣一声,快得来不及看清就陷入了流沙,顷刻间吞没!九炫伸手还算敏捷,快速避开流沙,然而下一刻突觉脚下一滑,似乎有什么拽住他的小腿!
安吻感觉到九炫传来的拉力,下意识的一拉…居然没拉到…
天!!
怎、怎么回事?!
九炫,九炫呢?!!
重次拦腰抱住安吻一个旋身离开那怪异的沙漩涡,立定。
“找啊!快帮我找啊!小炫那死小子!快啊!“安吻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快!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恍然发觉死死抠住他手臂的人身子正剧烈的颤动着,还有那颤抖急惶的声音,重次紧紧搂住她。
安吻捂住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脚下却生了根,被风化了,她感觉自己被风化了,脑袋轰轰,耳里轰轰…
“你要做什么!”她猛地喊出。
只见重次紧抿着嘴,双手开始挖掘地上的沙土…九炫,对了,九炫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她僵硬地走过去,蹲下身含着泪去帮忙。重次推开她,打手势让她保持体力。
她看到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虽然他面容平静,但是…他也喜欢小炫的吧,小炫那么可爱…粗沙划伤了重次的指头,渗出血来,安吻触目惊心看着,只觉心里的不安随着坑挖的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重…
“不要!”安吻扯住重次的衣摆,急速的下沉将她的整个重心偏移,一阵强烈眩晕,只觉头顶翻卷的狂沙遮天蔽日而来,“啊!重(虫)…”
拉紧,一定要拉紧他的手!
*
有人说,死亡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死亡时的孤寂。
那么她是不怕的吧。她甚至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箍着她,还有,比烈日下的黄沙还滚烫的泪水滴在脸上,奇怪的是,沁人心脾的凉意。
朦胧中,似乎有人伏在她身上哭,不,棺上,很可笑,像是戏文,她在宫里无趣时自导自演的戏,看戏的人,是那个负了她的皇帝,戏里琵琶别抱的宝玉…真爱黛玉的他,怎么会因为魔障就错看了眼前人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恨,她宁愿还他与泪…
那个伏在她棺上哭的,撕心裂肺的,赫然就是曲无情的脸,曲无情,一曲无情终,两生不解梦,管什么错不错,爱不爱,她都不要再遇见他…原来,她之所以要离开皇宫,是那么一件可笑的事…
缓缓睁开眼,眼前是重次焦急憔悴的脸。安吻缓缓笑开来,伸手按到他干裂苍白的唇上,轻轻说,“傻瓜重次,我们还没死啊。”
重次的眼睛在地宫里亮得像黑曜石,掩不住的欣喜,直直点头。
她把头埋在重次的怀里,忽然不顾一切地哭了。
重次怔怔地,轻拍着她抽泣颤抖的细弱身子,任她泪流肆意。胸前的衣襟湿了,那凉意,在炎热的沙漠地宫,依旧直渗他的心底。疼,很疼。如果她死了,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安吻强忍着悲痛,抬起头将四周看了看。地上是厚厚的尘沙,尘沙之上石柱挺立,雕刻奇异纹路的野兽,栩栩如生,俨然一座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小炫那孩子,一定要撑住,再不能,再不能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忘了吧,忘了。就当,自己还是那个七岁的孩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