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房子的事,也顺利搞定,每月只给厂里缴纳80元的房租费。那两间足有35个平方的沿街房,按市面正常价每月的租赁费少说也得300元,是孙主任的脸面,为我节省了一部分开支。当天,我立即去了房管科,签定了一份租房协议。
接着,我抓紧筹措资金,圆圆向她妈妈借了5000,表舅援助了1000,加上厂里退还我的5000元风险抵押金,4000来元的下岗工龄补贴,共计15000来元,资金问题基本解决。
万事具备,说干就干。于是,从正月初八,我便紧锣密鼓地干了起来。
装修门面,安装货架,跑济南,去青岛,配备必须的维修工具,购买摩托车、自行车零部件,还雇人在门前用石棉瓦、三角铁、水泥柱子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维修棚。掐头计脑地算计着花,几天下来,15000元已所剩无几,好歹赶罗着能开张了。
正月十八,幺幺八,我要发,数字吉利,是个好日子,我决定选用这天做为我开张营业的良辰吉日。孙玉霞主任还特意给我买来一大挂“落地红”鞭炮,表示祝贺。杨艳玲则送来了一副大红对联:“自力更生树雄心,奋发图强立大志”。
这天,我在门头高高挂起了一个大扁牌,名曰:“志强维修部”,并把艳玲的那副对联端端正正地贴在门口两侧的门框上。我将孙主任的“落地红”用竹竿一挑,大清早的就在维修店门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呵,那声音干巴清脆震天响,把树上的麻雀震得乱飞,我要让鞭炮声呲走我下岗的晦气,带来我红红火火的好运气;我要让全厂职工都知道,我周志强并不是窝囊废,虽然在毛纺厂下了岗,但在社会上并没下岗,我会干得更优秀,活得更精彩。
开张第一天,还不错,忙活了一整天,算下来一共修了三辆摩托车,九辆自行车,单修理费一项就争了42元,再加上卖的零部件,准有60来块的收入。
我正算计着一天的劳动收获,杨艳玲骑车来了。她说今天是来上夜班,提前到这里,特意参观参观我的“志强维修部”。
我递给她一个小马扎,她一边吃着刚从烧烤炉上买来的烤地瓜,一边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志强,我告诉你,我也快下岗了。听我表姐说,第二批下岗人员名单中,就有我。”
杨艳玲嘴巴虽然是个炮筒子,但这人心地好,况且她的纺纱技术在车间是数一数二的,现在她说下岗,我真有点不相信:“孙主任是你的表亲,再说你还是车间的技术_38605.html骨干,厂里怎么会舍得让你下岗?”
“正因为我是孙主任的表妹,所以宫明庆才让我下岗。去年,因为下岗的事,玉霞姐当着那么多中层干部的面和他吵了起来,他能不记恨我表姐嘛!”
我听了艳玲的话,感到非常气愤,心里深深为这个能说能干的杨艳玲鸣不平:“他妈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他宫明庆还搞什么株连九族?”
“春节前,厂办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狠狠地嗑了我一次,说我嘴巴没有站岗的,经常散布小道消息,扰乱了工厂的正常秩序。末了,他还警告我:‘当然了,嘴是长在你头上,你想说什么谁也管不住你,但要想想自己的后果’。什么后果啊,大不了让我下岗。我料想,我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下岗,自然是在劫难逃。”
她接着又说:“现在,厂里正在实行分厂制,我们梳纺车间成了针织纱分厂,孙主任有可能被迫辞职。这样一来,我玉霞姐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一向乐观豁达的杨艳玲,脸上也挂上了愁云。
忽然,她忿忿不平地说:“哼,他宫明庆除了玩女人就是整工人,今天整这个,明天整那个,满肚子的馊主意。现在又搞什么分厂制,他想当霸主,坐等各路诸侯为他进贡。你想啊,一个个车间成了一个个的独立王国,都有招工权、用人权、经营权,到头来,各个诸侯国都能‘拥兵自立’,都有与‘中央’抗衡的实力,不出多久毛纺厂就会中 文首发出现‘群雄争霸,封建割据’的混乱局面,宫明庆这个土皇帝,能应付得了吗?”
回想起来,毛纺厂在刚建厂初期,也曾有过它的辉煌。它的呢绒产品,光滑细腻,色泽艳丽曾深受广大消费者喜爱。尤其87年生产的仿兽皮,风格粗犷,别具一格,曾一度成为市面上的抢手货,市场供不应求。可是,近年来,厂子的领导频繁更换,老鸹孵王八,一窝更比一窝差。现在,居然沦落到濒临倒闭的可悲局面。
“眼下,厂里的大小官儿,都在挖空心思地投机钻营,千方百计地靠近宫厂长,巴不得利用机制改革的大好时机捞一把,都想分得一杯残羹剩汤。”她忽然问我道,“你还记得那个‘铝合金’吧?”
“铝合金”,他真实姓名是叫吕金。说起吕金其人,全厂无人不晓,真可算得上毛纺厂的一个人物。他原来是东北铁力农场一个小农工,就凭着他有市人事局的亲戚关系,91年调来我厂。一进厂就当上了一名轮班长,95年他青云直上,竟一跃成了原毛车间的车间主任。因为他根子硬,说话硬,手腕也硬,所以厂里人们结合他的名字,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铝合金”。
我说:“他,铝合金啊,我怎么不知道?”
杨艳玲压低了声音,极神秘地说:“听说,他最近带着两个时髦女郎,在江滨大宾馆开了一个总统套房,邀请宫明庆打麻将。说也奇怪,宫厂长那天的手气特好,吕金三人,轮番给他点炮,就像尽孝的儿女给死了的爹娘送烧钱,不一会宫明庆跟前,花花绿绿的钞票赢了一大堆,一宿下来他共计收获14000。当然,那14000全是吕金掏的腰包。”
哦,江滨大宾馆是江州市最高档的五星级宾馆,集餐饮、娱乐、洗浴、休闲于一体,一套总统套房,住一宿最少也得2000元。想必,他们赌完了就嫖,嫖完了就玩,玩完了就有一笔肮脏交易。要不然,吕金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大的本钱?
我有些疑惑不解,问:“这可是厂长的一号绝密啊,你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
“这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我猜想,他们打麻将,就得有服务人员,很有可能是宾馆的服务小姐透露出来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胡作非为的人,迟早要遭老天的报应!”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早了,11点半了,我得去车间交接班了。”说完,便慌里慌张地向厂门口跑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