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逢魔时刻 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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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的骄阳似火,蒸发了几许离愁,徒添了几分烽烟号角的热烈。有别于前次先锋军的悄然离城,而这次征北大军是浩浩荡荡的开出皇城,沿街各路百姓争相送行,一边是依依牵畔的百折柔肠,一边是壮志未筹的豪气干天,形成了乱世中最靓丽的风景。

    看着眼前的热闹与喧嚣,耳边充斥着各式的珍重与嘱咐,李伊影神色淡然地骑马与其父李陵以及千舒羽并骑而行,只有那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主人并非全然无感觉的绝情。她并不会为这场战争内疚,因为就算没有她的献计,这场战争也是避无可避;但她亦推卸不了背负战争的罪孽,因为有她,这场战争的规模与时限被扩大延长。虽然谁也假设不出没有她出现,战争很快结束,殷月与旭日一边倒的胜出,后来的世界就会比现下的更好。但是她无法以此为自己开脱,现下她眼里这些鲜活的生命,最终能有几人能生还?有战争便会有牺牲,为了大局,更有可能弃卒保帅,这一笔笔皆是血债!

    大军军纪严明,一路行来,队列整齐,士气饱满,这便是龙启最尖锐有力的核心军队,素有“铁军”之称。这也是李陵一生最骄傲的成就。他从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一步一个脚印,大大小小上千场的战役,才赢来这三军之首万人崇敬的威望与地位。如今再度披甲上阵,虽已褪却了少年时的年轻气盛,但武将天生驰骋疆场的豪情丝毫不减当年。只是,随着岁月渐增,牵畔也多了。别人都道男孩儿易让父母担忧,他却道他的女儿比儿子更让他放心不下。偏头,见那小儿一脸淡定自若地安坐于马背之上,有时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作的真的很失败,她的突然转变亦或是他从不曾好好了解过女儿,他虽欣赏她如今的满腹韬略,却亦忧心。对于一名女子,太过坚强或倔强,并非幸事啊!

    直至行到城外,三人皆无语,心中各有所思。突然从路旁一凉亭冲出一翠衣的娇俏人儿,圆圆地小脸气鼓鼓地拦住了李伊影的坐骑。

    “雪儿!”千舒羽瞬间勒住马,惊诧地唤道。李陵亦停下了马,示意军队继续前行。

    千歌雪冲冲地扭头对他说道:“羽哥哥,雪儿一会和你说话哦,我要和影儿先算账,哼哼!”言罢就又瞪了回来,一双灵气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就是要马背上一袭白衫的人儿看清她眼里燃烧的火花:“影儿,你居然不告诉我今天大军就要北上?你是不是想把我丢在将军府?哼哼,就知道你瞧不上我的能力,怕我去拖后腿是不?”

    李伊影一直紧抿的嘴角,因为她的出现,扬起了优美的弧度,有些无赖地调笑道:“呵呵,不知是哪个馋嘴的丫头抱着我娘说,‘雪儿要天天与干娘在一起哦,干娘要天天做点心给雪儿吃哦’!你若去了北疆,吃不到我娘亲手做的点心,你还不哭鼻子?”

    “哪……哪有,人家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哼哼,我也想去尽份力嘛。影儿,你瞧不起我,哼哼,还说是好姐妹呢!”千歌雪小嘴撇撇,大大的眼中水雾渐漫,瞧着煞是委屈可怜。

    无声地轻叹,利落地下马,踱至她身边,两人十指相扣。李伊影脸上调笑之色早已隐去,声音温柔地说道:“雪儿,你我虽相识不久,却已交心甚深。你明知我并无轻瞧你之意,只是此去太过凶险,就算你能自保并能助一臂之力,但我却不想如此单纯的你去直面那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见她欲开口抗议,轻轻地摇摇头,抬手抚平她额前略微有些乱的发,浅然道:“雪儿已经立了大功了哦!若非雪儿相助,我如何能说动千公子伸出援手。所以,雪儿,答应我,别去了,好么?就算是代替我陪伴我的母亲,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千歌雪伸手抱住眼前与自己一般高的人儿,心里有太多的怜惜与心疼。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扛。明明和她是一样需要人呵宠的娇弱,却总是把自己往险境里抛:“影儿能做的,我也能做!”微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双眸执拗地对上她的:“影儿,我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庇护中,我也要成长,我希望能像影儿一样,能从容面对生活给予的一切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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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随我去。”淡漠的声音少了份冷硬从上方响起。不知何时千舒羽已趋马靠了过来,广袖轻扬,健臂一伸,便将千歌雪抱上了马背。

    吐吐小舌,扮了个大大的鬼脸,马上的人儿冲着她笑得好不得意,李伊影有些无奈地笑笑,亦翻身上了马背,怡然浅笑:“即是千公子如此说,我也不好再阻拦。在下相信千公子定会照顾好雪儿的!”

    许是心中的芥蒂稍解,千舒羽看向她的眼中已少了以往的轻蔑,轻点头以示意,便拱手朝李陵言道:“李元帅,在下已与族人约好在下一个郡会面,现先行一步。待大军至郡,在下便率一众族人与大军会合。”

    “千公子请自便,此次真是有劳千公子为我龙启解忧了!”李陵亦拱手诚恳言道。

    “老将军客气!”千舒羽回礼,扬鞭,马儿便扬起四蹄飞快地奔离,只隐约间从远去的方向传来清脆的声音:“影儿,你要保重哦!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玩……”

    李伊影失笑地摇摇头,这丫头,正经不了几分钟,就又原形毕露了。微紧手中的缰绳,看看茫茫四野,军队的前端已隐没于天际,看来也是时候启程了!

    “影儿,此去平京,吉凶难测,你只带一名丫环,为父甚是担忧啊!”李陵眸色沉重地注视着女儿:“笑天!”

    “末将在。”一身黑色劲装的英伟男子动作洒脱地趋马上前拱手应道。

    李陵看向身前年轻男子的眼神有别于对其他士兵的严峻,其中多了一份长辈的慈爱,神色中更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笑天,此次北疆,你就不用去了。我将影儿交托于你,你定要一路护其周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清朗而干净的声音中有着军人独有的果决与坚毅。

    满意地点点头,李陵隧转头慈爱地对李伊影嘱咐道:“影儿,笑天是你林伯伯的儿子,你林伯伯战死杀场时天儿还小,一直就跟着为父身边,也是你的兄长!一路有他相护我也就放心了,遇事切不可浮躁,拿不定主意时不妨与笑天多商量,笑天这孩子不仅武艺超群,亦是足智多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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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伊影浅笑着打量骏马上的黑衣男子,她已所识得的优秀男子不少,而此男子亦绝非泛泛之辈,那一身张扬的存在感,不容人有丝毫忽视。且身姿矫健,举手投足间皆是力与美的完美展现;古铜肤色,更是给人另种野性的视觉;双鬓斜飞入发,一双狭长的眸子微挑,似笑非笑,神采飞扬。这样的一个人物来当她的护卫,还当真是大材小用了呢!有些犹疑地朝父亲开口:“父亲,这是否有些不妥!我想,林大哥留在父亲身边更能助父亲您一臂之力吧!”

    李陵何尝不知笑天的才能,只是他有着父亲的自私,谁不想给自己子女最好的,能保障他们万无一失的安全?炯炯有神的双眸略显黯淡,他有些沉重地看向自己最得意的战将:“笑天,你可愿意放弃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屈就作名护卫?你按着你的心意决定吧,老夫绝不难为你!”

    “元帅已下达了末将的任务,末将定不辱使命!”林笑天平淡地简接回道,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

    李陵深叹一口气,这孩子对他的芥蒂怕是永远也打不开的结了,一时心中纠结:“罢了罢了,你们去吧!”

    “父亲珍重,孩儿就此别过!”深深一拜,李伊影调转马头率先策马向西南方奔去,林笑天与小兰两人紧随其后。

    接连几个时辰持续不断的策马狂奔,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掠过。都说纵马驰骋是件快意的事,可是她的心却沉重的丝毫也飞扬不起来。不觉间日已偏西,晚霞映红了江面,李伊影有些着迷于眼前的落日江景,情不自禁地勒住缰绳,停马踱步,迷茫地看着眼前水天一色的瑰丽,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小姐,怎么了?”从后面赶上来的小兰与林笑天亦停了下来,看着小姐面上的凝重,小兰有些担忧地询问。

    未回首,李伊影略有轻叹:“传说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人们喜欢把血色夕阳下的黄昏时段称做”逢魔时刻“。他们笃信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时间,所有的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天空中。而单独行走在路上的,会被迷惑而失去灵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