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乌云在天边徘徊，一场暴风雪就要降临小城。
关家三爷出门时感到有些头晕，深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才感觉好了些。他把毛皮领子往上拉了拉，才蹒跚着向“奉元酒家”走去。
“奉元酒家”已被东北军接管，“齐老板”一家人的棺柩整齐地停放在“酒家”的大门口，小城的人和“酒家“的伙计大部分都在。从他们的脸上，关家三爷能感觉到人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们还需要有人来证实此事。
见关家三爷过来，人们就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看的他有些很不自在。他只向大家点了点头，就走近前去，又看了两眼“齐老板”的棺柩，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你真的就是个日本人吗？”说着，进了“酒家”。
“西大营”见过的那个军官也在，关家_38605.html三爷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那个军官说：“我们接到旅座的指示，他的葬礼按中国风俗办，城里许多人也有这样的要求。”
关家三爷说：“这样好些，他毕竟帮过不少人，否则城里人会怎么想？他死前一定有话告诉我，不过我没机会听。我也是准备要求按这里的习俗办这件事来着，既然有命令不是更好吗？”
那个军官摇摇头，说：“我走南闯北在那么多地方当兵，向你们这样善良的老百姓还第一次见。确实，他得到并送出的军事情报也是有限的，也许正是因此，我们旅座才指示按中国风俗办理他的后事。我们作下属的，不就是看上锋脸色行事吗？”
那个军官所提到的“旅座”，就是驻扎在草原城市海拉尔的原东北边防军步兵第二旅旅长兼“满蒙护路军”司令长官的苏炳文中将。
“9.18”事件后，因留在黑龙江的东北军进关的路线被日本关东军封锁，未能及时转移，曾发生过马占山等人在齐齐哈尔与哈尔滨一带的抗日行动，但因众寡悬殊和军费不足等原因，马占山被迫投靠关东军，其他抗日部队转入森林或草原伺机而动。
地处兴安岭西的呼伦贝尔由于接近苏联边境，日本出于顾虑未能及时调派兵力进入。所以，整个呼伦贝尔尚存着暂时的宁静。此时，苏炳文和张殿九将军（步兵第一旅旅长兼护路军副司令，驻扎扎兰屯）仍控制着齐齐哈尔以西富拉尔基至边城满洲里一线的铁路和城镇。
在苏炳文将军的办公室里，这会儿坐着一个日本人，他是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长小松原大佐派来的，叫小野。看上去，小野心里很焦急。而苏炳文却端坐在办公桌后静静地慢慢地看着文件。
对苏炳文这样慢条斯理的态度，小野有些忍耐不住，他中 文首发终于说：“苏将军，听说今天您的一个连队在甘珠尔庙杀害了我们的一个商人，您知道此事吗？”
苏炳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小野抢道：“您摇头，什么意思？”
苏炳文说：“小野先生，我点头，是因为确实有我属下的一个骑兵连奉命到甘珠尔庙追剿草匪，并将其全歼；我摇头，是因为在此之前，草匪袭击了这一地区，杀死很多人，大概你说的那个贵国商人是草匪所杀。我的军情汇报上明明写着只‘剿杀草匪百余人，未见此地百姓’。不信你可以看。”
说完，把手中的文件扔到小野面前。
小野尴尬地一笑，“大概情况有误。有误。”
“你的消息还挺快的，我不过刚接到报告而已。先生如此关心贵国商人之命运，真是值得苏某感佩不已啊！”苏炳文说着，离开了办公桌，站到窗户前向外望了望，说：“又有风暴就要降临了！”
小野也走到窗边，低声说：“军部的建议，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向小松原大佐复命，万请将军三思。”
苏炳文转过头，看着小野，指了指自己，说：“我苏某从军多年，如今也就是个中将，贵军所予‘中东铁路司令’一职实在是抬举我苏某人，我职低言轻，有不少军级比我高的人，请贵军重做考虑。至于‘满洲国军政部长’和‘黑龙江省长’二职更不是我可祈望，还是罢了吧！关于向满洲里派谴国境警察队一事，我方是这样考虑的。”说着，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说道：“所派人数和乘车方式都在这里，‘警察队’到达后的国境防务受当地驻军节制，地方治安仍由当地警察维持。贵军如接受，随时可以派遣，其他条件还是谁都不要提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小野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放在文件夹中。又对苏炳文说：“军部所提任职一事还请将军考虑考虑，在下告辞。”
小野走后，苏炳文深深出了口气，拿起电话，接通了张殿九旅长的办公室。
开始飘清雪时，小城的人们为“齐老板”一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关家三爷走在队伍里，心绪难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