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人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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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心爱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而唐婉却被剥夺了这种幸福。生别离,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此刻,她就像雨中的花蕾孤单无助,花瓣一片片地凋零殆尽。

    款款御衣,

    纤纤长袖,

    绢绢似练,

    依依若仙……

    两年前,唐婉刚嫁进陆家的时候,欣喜满怀,如一只伶俐的蝴蝶翩翩起舞;而今,宛若经历了一场刺骨风霜的柳枝,苍白而沉重。眸子依旧清澈,却多了几许沧桑,身段依然迷人妩媚,却被婆家看成是不详之兆。

    爱,却不能延续一生一世。

    青春易逝,红颜易老,美丽圆满的梦从来行迹匆匆;夫妻恩爱,而这种爱却没了任何保障,外界的纠缠给彼此带来重大的伤。

    婆家的坚决,表哥的为难,种种伤痛像一把利刃划过肌肤般锋利,唐婉决定,离开陆家,但她又何尝想离开她的表哥呢?她只是看着表哥左右为难的样子,心情更加沉重。她原本以为自己能给他带来快乐带来幸福,却没想到给他带来的是如此的痛苦。

    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夜,唐婉决定,不辞而别,桌上留下一封信:

    千载宿世情,一朝烟云空。

    一束青丝系妾身,朝朝暮暮发如人。

    看不透世情迷眼,割不断恩爱牵连。

    欲尽此情情不了,肠断到黄昏。

    愿君尽孝多保重,来世再续缘。

    大约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陆游从书房过来,发现了桌上的信,他料定唐婉还没走远,便箭步奔了出去。

    白天刚飘飘扬扬过一阵小雪,地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黑夜中亮起灯的地方,远远望去,白得有些刺眼。

    正是这层薄薄的积雪帮了陆游的大忙,冬夜出行的_38605.html人并不多,他循着一行从家门口出去的脚印,在几里外的一段街道上追到了唐婉,她正站在一家即将要打烊的酒馆前。

    “怎么这么傻,你要跑到哪里去?”陆游一把抱住唐婉,心疼地质问。

    “表哥,我们缘分已尽,再纠缠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唐婉边哭边哽咽地说。

    “我不要分开,如果真走,就让我们两个一起走……不如,我们私奔吧!”陆游抚摸着婉儿的头发,眼神一亮,想到了私奔。

    “万万不可!你要知道你的父母对你寄予了厚望,还有,他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你一走了之,他们不知道会多么痛心!”唐婉直视陆游,认真地说。

    “婉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得听从命运的安排,也许,我们的命该如此,当尘缘将尽的时候,不如,让我们洒脱些,勇敢地面对……”

    “书房里的两条小金鱼,每每看到他们,我就会想到你……”

    两个人偎依在一起,这一刻,彷佛世界停止了运作,狂风暴雪都与他们无关。

    “婉儿,你不能走,我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你不能这么残忍……”

    唐婉又何尝想走,从小到大,她都一直以为能和表哥今生今世、白头偕老。她从来没看到过表哥的泪水,没看到过表哥这么歇斯底里。她已经伤心地说不出话来。

    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一对深爱的人!

    “要不然这样,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哪里都不要去,等母亲病好点了,我再去求她……”

    “没有用的,你还不明白吗?你越是对我好,婆婆越是不高兴,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于是,也不喜欢你对我好。”唐婉眼含泪花,跟表哥解释道。

    “那不管怎么样,你先留在这家客栈,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好吗?”陆游深情地望着表妹。

    “好……”唐婉答应下来,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泣。

    这样,唐婉先留身于一家客栈,距离陆家几里之外。安顿好表妹,陆游雇了辆马车赶回家。

    之后的时日,陆游每日对母亲早请示晚汇报,母亲的身体也渐渐康复,精神又恢复到以前飞扬跋扈的矍铄状态,恩,这至少对陆家来说是个好消息。

    隔几天,陆游会找个借口出门到唐婉那里,以拜访老师、同学聚会、交友爬山、官场应酬等一干理由私会表妹,男人嘛,借口还不张嘴就来。

    据陆母观察,没了唐婉后,陆游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颓废、懈怠之类,反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开始还颇感欣慰。以为儿子过段时间就会稳定踏实下来,继续他的求学之路。陆母是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三月初,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际。

    夜色已经降临了有一段时间,陆游还没回家。

    “三少爷走时有没有说去哪了?”陆母有一丝焦虑,唤门童过来问。

    “没……没说。”门童怕烙上失职的罪名,战战兢兢。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陆母似乎要开始发作,想想还是忍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游回来了,进门就碰上下人说,让他直接去大堂,母亲在等他。

    “母亲大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既然你知道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干什么?”陆母今天看来是打算要问个明白,儿子这段时间的行色匆匆,让她很是奇怪。

    “噢,前天答应曾几老师今日到他府上去会见几位前辈,大都是渡江南来的‘故老’,文学和学术上的造诣颇高……”陆游一边撒谎一边眼睛偷偷瞥一下母亲,看她有没有相信。

    “是吗?”

    “是的,跟他们谈话对孩儿启发很大,获益匪浅……”

    “可为什么今天曾老师又来到家里来寻你?!”陆母突然抛出一句。

    “……”这下,陆游一时语塞,以为骗计被母亲揭穿了。

    “说,怎么回事?”陆母声色俱厉。

    “娘,我已经是成人了,我的事请你不要再过问……”眼看编不下去了,陆游干脆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到底去没去曾老师家?”陆母逼问。

    “没有……”陆游既担心母亲的身体,又不得不交代实情。

    “原来你果真没去,那么,这段时间你都在外面忙什么?”

    有句俗语,叫做姜还是老的辣,从头到尾这件事情曾几曾老师就没掺和过,陆游也没去过曾老师家,曾老师更没来过陆府,最后,这位老师傅却成为陆游和陆母两个人利用的幌子,不同的是,一个用来保护自己,另一个用来试探对方。

    “……”陆游不知道该不该跟母亲提唐婉。

    “是不是和唐婉有关?”陆母最怕两个人再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不过,是她怕什么来什么。

    “娘,我跟你说过,我离不开唐婉,她也离不开我,我们两个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陆游使出乞求的语气。

    “她没回娘家?她现在在哪?”陆母一直以为唐婉已经回了娘家。

    “在一家客栈……娘,你看在两家亲戚的份上,让我们在一起吧!”

    听说唐婉并没有走,陆母火气又上来,“原来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骗我这个老婆子,老三,你太令我失望了……”

    “没有,娘,孩儿并不想这样,不是有意的,因为孩儿心里已经有了唐婉,再不想跟她分开,你总不能让孩儿下半辈子孤老而死啊!……”陆游激动地边说边跪到母亲膝下。

    陆游这最后一句话,不多不少却提醒了陆母,本以为自己就这么输给了一只羽翼未丰的小家雀,现在看来,恰是这一句话把她又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哼,跟我斗,你还不够资格。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跪了,”说着,陆母把儿子搀起来,很平静地,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因为现在她似乎已感到胸有成竹了,“现在,国家危难,危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身为国家栋梁,理应多急国家之需,岂能没了骨气,说跪就跪的……”

    此时,陆游抬头看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她变成了一幅慈祥模样,带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有点渗人。

    “娘,你就成全了我和唐婉吧!”陆游虽然后来靠诗歌流芳千古,成为世代仰慕的大气凛然的爱国英雄,让某些文人可望而不可及,但此时,他只不过是个在母亲面前年轻气盛的孩子,正在为自己的爱情打一场保卫战,他的诗歌魅力此时丝毫派不上用场,这种情况,更不是几句歌词就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功效。

      自古以来,文人最大的长处便是以理服人,但如若对方尚不能达到跟他讲理的高度,或者干脆粗暴地不能与之讲理,那么,文人的用武之地发挥不出来,就如一般目不识丁者并无两样,像陆游现在面对母亲,除了乞求别无他法。

    “老三,放心,作为母亲,我不会让我的儿子下半辈子孤独寂寞的,”陆母抚摸着陆游的面颊,帮他拭去脸上的泪,“真没出息,你父母都还健在,哭什么,以后不许这样,先回房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陆游万万想不到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真的他只是希望母亲能成全他,就像5岁的孩子夜晚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它摘下来据为己有,两只水汪汪的眸子单纯得要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