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轻守寡


本站公告

    十七岁,卓文君回娘家守寡。

    她的运气太差,原被许配一个皇孙,婚事敲定还不满三个月,未婚夫便得病驾鹤西去。短短时间,文君尽尝从新媳妇到新寡妇的酸甜苦辣,然而,最令她无法容忍的,就是夫家上下所传的那句——她克夫。

    克夫,封建“三纲五常”中,“夫为妻纲”就讲女人要绝对服从丈夫,以兴旺丈夫为荣,以克制丈夫为耻,古代所倡导的“八荣八耻”之一。女人克夫,会导致丈夫一生暗淡、平庸、毫无作为,极致早逝。

    眼看着媳妇儿还没过门,儿子就被克死了,之前文君被夸成“眉似远岱、面若芙蓉、肤如脂雪”的美貌顷刻间也被婆家说成是长了一副标准的克夫相。

    听到这个消息,卓府上下都震动了,连乡亲邻里的都在私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卓家千金小姐还没过门就死了丈夫……”

    “人家说她克夫呢……”

    “说不准真是她克死的,看生得那副美人样就知道……”

    ……

    卓家也算是名满蜀中的豪门望族,一家之主卓王孙本来就可怜女儿年纪轻轻没了夫婿,现又耳闻如此风言风语,平时最好面子的他坐不住了,一杯托在手中的茶“啪”地摔到地上,“另择夫婿!去他的贞节牌坊,我卓家的声誉岂能如此轻易践踏!”

    卓文君内心也委实受了打击,终日把自己关在闺房,心情郁郁。

    对于一段不到三个月的爱情,如果说那还算爱情的话,她倒是并没有感觉到很伤痛,只是有时稍微对窗哀叹自古红颜多薄命,转过身继续倚案读书、刺绣鼓瑟,只能借弹琴来抒发悠悠情怀。

    也许,卓文君想,以后的日子不会再有什么波澜吧,她的青春将随岁月的流失渐渐缩萎,可叹满腹才情终无处寄予。

    这日晨起,丫鬟灵儿照常服侍文君梳洗打扮,一边为她理着双鬟髻一边说:“小姐天生容貌好,如果平时再多笑笑,真真如天上仙子一般了。”

    “哪里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你拿我开心。”文君微笑,嗔怪灵儿。

    “我可不敢啊,小姐生得本来就漂亮!”说着,从妆台上拿起红漆镶金盒,取出一支碟翅金步摇小心翼翼地插在了文君头上。

    梳妆完毕,只见镜中之人,眉眼流波,莲步生香,却独独少了喜乐之气,隐隐中透出忧伤,可惜这般国色天香,终落得无人欣赏。

    不过,卓文君的老爹可不这么想,“咱家也算有名有姓的大户,我的女儿可不比普通女子。”

    虽说古代女子以从一而终、烈女不嫁二夫为美,女人谨守唯一的信念,就是为死去的丈夫守节,余生不再兴起爱欲之念。但这些只不过骗骗那些不谙世情的小老百姓,不信你去查查史书记载,真正改嫁的还是以王公贵族女子居多。

    话说卓老爹为女儿招婿,别看人家已经嫁过一回了,应征者还是趋之若鹜。为啥?卓家有钱啊!算是临邛这疙瘩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光家僮就八百人。来应征的也都是蜀中一代的名流,不乏文人雅士、富商高官,可真正能入卓老爹眼的,寥寥无几,何况卓老爹心里也明镜似的,这些人只不过多慕他家财势之名而来。

    这夜,应酬完众宾客,卓王孙回到房中,一身疲劳,但一寻思到女儿婚嫁之事,又寝卧难安。

    窗外,夜深月明,卓王孙策杖出屋,来到后园,立于树兰架旁,仰天长叹。忽闻一声“父亲大人”,回头,发现文君正倚侧于牡丹亭内,眼眶微红。

    “我儿深夜不睡在此作甚?”

    “孩儿白日闲来无事,做辞赋几首,不想悲从中来,思绪繁多,难以畅怀,遂步入园中,以解烦闷。爹爹却为何长叹?”

    “哎,我儿终身大事至今不能遂意,为父怎能安下心来……”

    “孩儿不孝,惹父亲大人操劳,父亲如若心疼孩儿,还是不要枉费心血,就让女儿侍奉于膝下,虽茕茕竭此一生,也不枉世上来回一遭。”

    “万万不能,文君命苦,本以为婚成之后,可与夫君共享恩爱,却不想中途落寡,文君放心,为父一定再为你谋选良婿,心质、家境要都遂意才行。”

    “谢谢爹爹一番苦心,只是……世间男儿无数,看去却皆与我不相干之人,纵文君心有千千结,只怕今生恐难遇之。我甘愿做这园中之树兰,植此一处,便安于此处,一生平淡,也落得清新素雅之名……”

    “我儿莫多想,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卓老爹虽说是个粗人,对儿女心事还是猜得几分,他深深了解文君乃一敏感刚烈女子,加之上次婚姻打击,再不敢随意为之乱点鸳鸯谱。

    “爹爹也早些休息!”文君展袖抱起她的古琴,躬身退下。

    卓王孙虽靠打铁发了家,平时却也喜欢附庸风雅,经常宴请方圆几里文人骚客,结交达官贵人,却也乐得家中蓬荜生辉,这其中就有一位重要人物——当地县令王吉。

    要说这位可是卓王孙做生意成败的关键,搞不好县令哪天看你不顺眼,一纸官文发下来说你污染环境,_38605.html那卓府全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了。于是,卓王孙隔三差五地送上点小礼品,逢年过节更是孝敬不断,那恭顺样儿俨然比亲爹妈不在话下,从这个意义上看,也难怪古代经常把县令当成父母官了。

    于是,王吉那里要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卓王孙立马就能有耳闻。听手下说,王吉最近请来一位贵客,他每天都得毕恭毕敬地去拜访这位贵客,后来人家称病闭门不见,王吉反而更加中 文首发谨肃有礼起来。

    这位贵客究竟是何方神圣,卓王孙私下琢磨,竟然连县令都对他不敢怠慢,想必该是来头不小呢。

    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司马相如,突突,他终于登场了。

    要说这司马相如的一生,千功万绩只需归功于他的拿手把戏——辞赋,以此赢得主子欢心,一旦得宠,升官发财尽揽掌中。在来到临邛之前,是投靠梁孝王门下,偶尔写了篇《子虚赋》,渐渐小有些名气。

    只可惜,在司马相如刚写完《子虚赋》不久,梁孝王就崩逝了,吃饭的靠山倒塌,可怜相如在那个地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得打道回府,回到了四川老家。此时,老家也已是家道衰微,穷困到无以为生了。

    更为糟糕的是,相如平素人缘就不怎么样,原因有二:

    一, 就是千古年来文人们的通病——自命清高,文人之间相轻,更是不屑商人那副谄媚巴结

    的哈巴狗嘴脸,往往落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当然,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的活法,别人没权力妄加评论干涉;

    二,相如天生口吃,就是结巴,尤其是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下,说一句话能把听的人累半死,因而略有小小的自卑心理,不愿与人深谈,以免丢人现眼。但是,相如同学很会趋利避害,转而发挥自己另外两个长项:弹琴和写赋,日后,单单凭着这两项过硬的技术,交到了女朋友和当上了公务员。

    在交到女朋友这件事情上,相如还得感谢王吉的牵线搭桥,虽然后者的本意并没有要相如去勾引卓王孙家的千金。这王吉和相如平素的交往中,早就看出他确实是一块料儿,说好了将来可能就是女娲手里那块举足轻重的补天石,当然,说不好也可能是被废弃不用的那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这全得看机遇。县令嘛,再怎么酒囊饭袋在看人上还是有一两把刷子的。

    当年在相如学成要出山的时候,王吉就曾经跟他说:“相如啊,如果你久宦无成的话,可以来看我。”这意思还不清楚吗!

    如今,令相如郁闷的是,现在自己果真潦倒了来投奔王吉,却与期望之中相差甚远,除了把自己安置在他临邛县城郭下的一个招待所里,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人家王吉这边也何尝不愁呢,区区小庙突然来了尊大菩萨,这放哪都不合适啊,只好每天装着很恭敬的样子去拜访相如,菩萨嘛,让他觉得自己有用的办法就是叩拜他。这样,在外人看来,县令还落得个爱才惜才的美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