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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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雨来秋有月,看来今年又会是个严冬,官家筵席影响日渐少,一年到头终得个清闲,姑娘们闲坐话天凉,南方新制的织锦竹品,绫罗布匹,贵家小姐们捣鼓出来的新妆打扮,脂彩斋引进外面哪个国的彩黛花钿。

    卿家大发喜柬欲年末为小儿办婚宴,联姻对象还是找了某位手握大权在官场威望甚重的亲家,关乎两个大家族同气连枝结合,现在闹得风风火火,整个南江京都上下都在茶余饭后议论此事,几家欢喜几家愁。

    眼瞅满园颓败,不复初春盛夏草长莺飞美景,官妓们无心向外,坐楼里燃着火炉饮茶博古,说着可否需要在软垫上绣上花纹刺绣。

    “这鬼天气。”

    满口怨气,犹欲持身段纤幼美态,奈何天公不作美,连着转阴就洒下细雨连绵,她们不依了,发愁让丫鬟赶紧将窗户关牢,帘子帷帽都通通放下来,木炭在炉子里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今年新制的祅子斗篷真暖和,图案花式也不错,清新淡雅,虽然无衬饰显得朴素简陋一些,总比往年几位姐妹冻得不出门好。”

    天气冷下来了才懂得如意当初的要求好,曾经偷骂过如意的官妓们沉默一下,假意抚髻弄带,轻咳两声作为掩饰。

    最主要是,这冬过得好。

    打趣神神秘秘地笑道,说谁还记得约十年前楼主将两个瘦猴子一样的丫头带回来的情景,那年冬一如既往的严酷,说莫不是如意冻怕了深深烙心底,才不会想起有这种要求。“如意那丫头,过了冬吃立春地春饼,就要出师踏过门槛,十七岁,再不盘发梳起,就成老姑娘了。”

    日光昧然,远空如洗一泓昏蓝,暧暧若有人烟,姑娘们穿着厚重暖和的衣裘,酒足饭饱,俏脸蛋给火儿烤得微醺,若猫儿般蜷缩身子心满意足之下,朦朦胧胧中冉生某个模糊想法,好像给如意这个小丫头当上未来的楼主大人,也未尝不是不可行之事,至少现在放眼看楼里几个新丫头————明月人冷淡不近人,胭脂对丫鬟嬷嬷多苛刻,幺妹脾气暴躁,就如意至少做到了体恤怜惜楼里上下人们,虽然说她不能一碗水端平了,对亲近之人多有护短之意,但也没亏待他人嘛。

    “你们说。柳楼主什么时候会将楼全数交由如意那个丫头打理?”

    “楼主大人不是正年轻吗。鱼贵篁仍尚未说退。楼主不急吧。”嗑瓜子地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样子。说道。

    有人笑骂道:“议论楼主。猖獗了长胆子。给教行嬷嬷瞧到听见半句。他家姐妹领新衣新婢时候。你就这能眼巴巴看。要你好受。”那官妓以为然。喜眉笑眼地。“往日丫鬟们嘴里吐出来地还脏。如何打斗改不了地劣性子坏习惯。我这算啥。再说。如意不是正小雏儿。有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现在要楼主撒手。担保能看会闹出何种混乱。”

    十七了。还小?摆他家百姓早是几个孩子地娘。相夫教子。于是又有人张口说道。“哟。你别忘了。我们地柳楼主接手地时候更小!当年不就是前代地才……”刹不住口了。身旁地人帮她捂住。还推拍她一下。连声怪她。“漏风了。嘴大要缝。没准哪天就溜出什么大事。该提不该提都分不清。”还有人大胆到议论前代楼主地事上。真是不要命。四位贵篁和教行嬷嬷三令五申禁止谈论地。小心给撵出去。

    “那我们说别地。卿家喜事。你们也听说了地吧?”

    几个官妓意味深长地点头。缩着脖子挤眉弄眼。兴致勃勃来聊到今年最后日子里地大话题。虽然对于卿鸿这种前途无量贵家公子会于幺妹一起从一而终。本来就不抱多大希冀。年轻人春心蠢动一时冲动。楼里年年复年年看得多去。只是没想到被千叠楼里姑娘戏称为书呆子地卿鸿闷声不吭。就跑去娶妻。莫不是怕了幺妹暴戾地性子。逃着避开幺妹地报复。真乃人不可貌相。

    “我还跟自家丫鬟打赌过,说卿鸿这个公子最后可能可以娶走我们幺妹小辣椒,就是当个妾侍,哪知道现在咫尺天涯,来就两月杳无音讯,打发个奴才来报信也懒得,”感叹不已,失望摇头。“男人绝情起来,我们也真没办法。”

    你别说,前些日子如意严令禁止在幺妹面前谈起这事儿,楼里人心知肚明,看着幺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真可怜。“蒙骗得一时蒙不过一辈子,如意也真是天真鲁莽,还能替我们小辣椒讨个公道不成,我们是官家的奴婢,哪儿有奴婢

    讨说法地道理,还不如让幺妹早些知道了,断了念意无杂念好好跟着赭师贵篁学艺。

    ”

    聊至口干舌燥,才有一个声音出来。“奇怪,炉子炭火都换下几批了,今日半天都过去,怎么没看到如意的影子?”

    打开窗户掀开纱帘,观过楼内全貌,楼下楼上园里,回廊阶梯,鱼贯而出入地人中,均不见佳人裙裾身影。

    “楼主该又是任性地让如意出去跑腿了。”

    姑娘们的茶会之上,一致断定。

    …………

    …………

    卿府。

    “那厢灯笼都勾下来,横匾都蒙尘,快擦一擦,动作要快,老爷夫人要巡查看了,没吃饭啊你们。”卿家大总管吆喝着一批下人干活儿,仰着头站在门口。忙碌的仆人们进进出出,满头大汗,十年未逢一次的热闹紧张,卿府门前两头石狮子都给用水擦拭一新,弄新漆调喜气,这番场景不由令人忆起两年前皇太后六旬万寿摆盛典,南江国普天同庆的多彩辉煌,那是举国上下的欢庆,现是私人的喜事,掂量着一样重要,卿家老爷夫人怕瞧着儿子大婚日子越来越近,躲在房里偷着乐呢,盼出头,儿子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唉,谁还记得好几年前我们卿府老爷为少爷及冠成年大摆筵席的事儿,那也热闹,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好多大官大门户的人前来贺,卿府长脸不少,我们这些奴仆走出去也脚后跟往上高三寸。”

    “就是就是,咱们,长脸。”

    大总管气得胡子都吹飞,斜眼冷冷一看,“陈二,阿强,你们不要这样月的粮饷是吧,还仆就咆哮。

    老爷夫人最近可不像外面的人们猜测那般快活自在,少爷上个月被关在房里,现在还没允许放出来呢,老爷气得不轻,夫人整日愁眉苦脸夜里还垂泪低泣,说少爷给外边青楼的狐狸精迷了心,失心疯地嚷不停想娶那个贱籍女子为妻,反对这一门门当户对天作的绝佳姻缘。

    听说未来亲家那边已经听到风声了,也微愠颇有微言,亲家那边可不像卿府老爷夫人这样一类的和善端厚之人,幸是如意千方百计留得幺妹乖乖待在楼里不外出,不然后果堪然。

    “教坊窝藏狐狸精的那楼邪门动不得,亲家又是强势,老爷夫人夹在中间不就受气了吗,少爷也真是不争气,怎么不替老爷夫人想想。”

    卿鸿是卿府上下人看着长大的好孩子,谁都相信卿鸿的品性,于是都将错推到千叠楼童妓幺妹身上,痛恨这个不知廉耻,罪大恶极勾引他们少爷的女人。

    “眼看婚期将至,到时候少爷不从也得从,生米煮成熟饭时候,少爷想清楚最好,回头再收拾那个年纪轻轻害人不浅的狐狸精。”打着这种念头想法,卿府齐心,卖力欲搞好此次他们少爷的人生大事。官妓?现在卿府谁看见了妓家乐女都是一扫帚扫过去,迁怒于京都全部的青楼女子,从卿家大府门前,这些女子坐着马车车舆都要躲着绕道。前几天卿鸿已经开始吃不下饭菜了,夫人老爷都寒了心,看着儿子日渐憔悴失意无奈何之。

    “大总管,那个辛集苑派人来了。”

    “什么,”卿府大总管反应慢半晌,抹一把去了鼻尖的细汗,将领子立起来包住脖子,外面天还是冷,寒风呼呼地吹钻进衣服袖管领口里。“辛集苑的?”辛集苑这个名字大总管听过,京都新贵,红雀大街上好大好气派的店铺,一个卖珍宝奇玩的商人,派人跑来卿府门上做啥,“他们派人来做啥么,问清楚了?”奇声问道。

    “大总管,你忘了,前些日子夫人无意中看中了他们辛集苑的一套精美楠木新家具,辛集苑一听是给我们即将成亲卿家少爷置办的,掌柜的说要送,还回工要重新打造加镶金嵌玉的,诚意拳拳,夫人高兴,就让他们做好后往府上送就行。”

    听头一句就忆起了,一拍脑袋,大总管当机立断说道:“我急着忙忘了,糊涂,你让他们往后门走,将东西帮抬搬进来。”想了想觉得不妥,辛集苑的主人虽然一介贱商,但认识很多达官贵人,在圈子里也是龙首,要给外面的人嚼舌头说卿家轻慢了人家就不好,何况人家是送贺礼来的。大总管拢着袖子整整脸弄显精神了,带着点客气,微笑着亲自去迎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