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雍容温和的母亲责怪口吻对他说一句你大不孝,就逼得他上马车够来了,下车时候他还想,爹也在里面,定要上前去的,如何交代,倘若爹给他安排相见那些什么大家千金,他如何能反抗。
“季霓圆,往季霓圆去。”
马夫得令,驾着车子,送卿家少爷往那赏花会地点直奔。
车轴咕噜噜地转,卿鸿在愁苦中,往常他是半句微言都不会放父母身上,儒道百行以孝为先,反抗两字过往十几年生涯他想都没想过,现今为了幺妹,他都萌生这种念头,真说不得是错是对,前些日子母亲拿着好多画像说要给他看,他傻傻地当乖巧傀儡去看半天,才道那双母亲要与他物色妻子,好说歹说,却是把母亲气哭了,他内疚惭愧不已。
“公子,还是快快进去吧。”一到停车,本来人就迟到,仆人在一边催促,打断卿鸿的思路。
踟蹰再三,又想到若现在站于此等地位立场,换成是老成持重的怀瑞之,他又会如何应对,卿鸿才道自己只会关门读书,其他一律无能为力。
卿鸿却是比怀瑞之倒霉,由于怀府已经出了一位太子妃,怀氏地位被无形中拔高一截,到谈及太子妃亲哥哥的婚事时候,家里全都糊涂头疼了,这要门户相对还要年龄相当,难道还再娶个公主回来不成,眼下还有些时间,加之怀瑞之还受着皇太子殿下重用,未来不知是位列何等,怀氏都想拖拖等等,再做定夺,对人的看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巧成全了怀瑞之这位风流公子有一段不长不短时间的逍遥日子。
“原来是卿鸿公子……”
“少见少见。”
一路进内。卿鸿见面就跟别人行礼。寒暄几句。言行严谨遵守礼节。不善应酬地他好一阵子辛苦。
“公子。这儿花粉密集。公子去跟老爷说一声。老爷定让你早早退场地。”书侍清楚卿鸿那灵敏地鼻子。待在这儿就是活受罪。既担忧。唯有殷勤地说道。
脑门发涨。卿鸿他地鼻梁挺直。那鼻头有微微发红地迹象。侧过头去小打几个喷嚏。他耳根子给这样弄烫红了。远远就瞅见爹和一个一品大官在相谈。按礼数他这个后辈不好前去插话。满园芬芳。姹紫嫣红遍地。苦了被怀瑞之取笑为有一只狗鼻子地卿鸿了。
怀瑞之常常问卿鸿闻到微妙难以表达地气息。到底会是一种怎么样特别地感觉————愉悦舒适地。诱惑地。抑或令人痛苦不堪地。某一次卿鸿闻着空气中淡淡地异样气味。顺口喃喃自语说道快要下雨了。给怀瑞之听到了。把人好好笑了一顿。哪看不过半日。真地风云变色。眨眼就淅沥沥下起细雨来。
你闻到地是大多数人都闻不到地味道。
怀瑞之这家伙曾经不止一遍含着吊儿郎当地笑。一脸羡慕地对卿鸿说道。
当然他也神秘兮兮问过,那次如意为躲避躲藏在书房台下时候,卿鸿是闻到什么————变相想问如意地味道,卿鸿如何能说这种尴尬的事情,任怀瑞之逼问都不老实交代,其实啊怀瑞之妒忌了,有别的男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女,哪怕仅仅是一个天下大多数人都不会了解的所谓味道。
“公子,难受吗?”书侍在身边。
卿鸿找个清静角落站,见着那些熟悉不熟悉认识不认识的公子千金围在一起好像窃窃私语说什么,他无福消受。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地幽香,好像早春融化的高山雪水,被和煦的晨曦照耀,泛着金色的冰冷与温暖,冷是本色,却引人不止地猜想,捧起来到手心,会是何种滋味。
他一愣,再想闻仔细,忽而一阵风将几十种花的香味混合,扑过来熏得鼻子发痛,他狼狈败退。
卿鸿,我倒是忘记了,其实你一早就知道,那次夜宴之上的“爱凤”,正是乐子傻丫头她,怀瑞之某次似笑非笑地看着卿鸿,埋怨说道,好同僚,好交情,你就该一直瞒住我这个两次爱上同一个人还不自知地可怜男人?
卿鸿曾想过告知瑞之的,但几次没好开口,后来他遇到才识过人的高人,又糊涂跑到千叠楼去惹上幺妹,焦头烂额痛并快乐着,就没了机会把这个真相告知怀瑞之,到后来怀瑞之自己聪明看破了,也轮不到卿鸿什么事了。
“如意来过?”
卿鸿分辨出来了,这种场合千叠楼的人被安排来到,想来也属正常,他心微微一动,紧张,惟就怕————幺妹也一并来了。
此刻,这个忧郁的太子伴读青年读过十几年地诗书,过目不忘的他,却搜肠刮
到一句恰当地形容当下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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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呢,发呆,装傻充愣?”
等会儿没回应,大小姐脾气很大,惹她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刚才巧舌如簧,滔滔不绝讲了半日话的年轻公子一时傻站在那儿,说出话来。“我刚才瞥见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指着那方向,一脸惊奇到不行地样子,仿佛刚才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姑娘,而是白日见鬼。“有一个姑娘给带进了内院,天啊,谁家好小姐,能被请进内里去?”
而且那身段,那背影……
旁边有人立马轻啐他一口,“撒谎,那内里是什么人,我们暂且不得进去呢,还有哪家姑娘姐妹有这身价,我们会不认得。”姑娘们就当这位整日在她们面前夸夸其谈地公子又在逗人。
没人信他的话,那公子自己也迷茫了,难道刚才他眼花了产生幻觉?
一个人转身走两步进内院那个石青小拱门,弹指间的时间。
那公子想了想,忽而情不自禁地叹一口气,就当众人面。
单单是一个纤细背影而已,撩人心怀,再多,也不过是个背影。
…………
…………
“上届花魁在千叠楼,说是那楼了不得,美人如云,更有绝色,本公子听了怀公子几句话后,就一直向往着能见一见绝世佳人,可惜,那楼里传说最娇美的四位最高官妓,与我无缘,总是见不上一面。”
那些老辈们寒暄完闲下来,往这儿瞧,哟,孩子们都在说什么,瞧着不像好事。
如刀子般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年轻人们马上察觉到了,少女们有点慌,作鸟兽散,剩下几个公子哥儿站在原地,手边还抱着妩媚动人的乐女呢。
卿鸿往内院方向张望,不得要领,单单靠个细似游丝随风就会散断的香味,就判断出佳人身份,对此他还是没有信心。这边卿鸿的爹总算看到卿鸿了,又见那穿着朝服的大官仍在,狠心一下,就唤着儿子过去,跟大官好好说话,那大官用看女婿的目光看卿鸿,越看越满意,对卿鸿说了很多话,倒让恭敬听着的卿鸿连连点头,浑不自在,脑门上薄汗迭出。可怜的卿鸿甚至还不知道,一桩催命的婚事已如乌云一般死死压在他头顶之上。
“卿鸿公子,太子伴读大人?”
有个装备精良的侍卫走过来,行了个礼,问道,对着卿鸿。
“主子内院有请。”
卿鸿的爹和那大官对视一眼,那大官先笑开。“卿鸿小子,老夫颇欣赏你这敦厚性子,既然内院的人有这安排,你就速去,改日,老夫再寻你这个顺眼的后辈谈。”谈什么,就有话说了。
卿鸿好不容易进了内院,正胡思乱想,进去一看,先是见着内院地上奢侈地铺着厚毯子,似乎有人专门搬来了一套红木案几凭几,酒水瓜果不缺,几个侍女候在一旁,神态安详恬然,靠近几株木芙蓉,矮处的是密密的玉簪花,深红浅白嫩紫,中央摆放一张古琴,琴面以一匹缎蓝锦布覆盖满。有意筑高的地方,铺着几个青蓝软垫子,有两位女子坐着在那儿,一个着白一个着水蓝,眉间神色同也是一味淡然,只是年轻一点的那位,不知遇上什么,眸中有不安定的东西。
回头下一跳。
“对得工整,令人惊艳。”
那在轻轻鼓掌,不咸不淡地赞道,玉带缠腰间,身形颀长,面相阴柔的年轻男子,一边说着,伫立于眼前,翠树繁绿下,男子衔一抹温柔地笑,明明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俊美。
而站另一边,男子对面,也就是背对着卿鸿而立的女子,一袭淡紫长裙,绿鬓淳浓,影染初妍。
“本王今日出来赏花,”令人窒息般的气氛中,秀气的年轻男子脸上赞赏之色霎时顿失,旋即迅速染上一层阴靈,变脸极快。“而一个才情出众的女子,故人也是以芳草兰芷比喻。”
“本王原想出一句髻上杏花有幸,不知你会对出怎样的下联。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发髻上的娇小桂花沤郁,”那声音愈发温柔魅惑。“恰巧忆起,本王便顺道来。”
这话转折回弯,却是聪明人能听懂了,轻轻推开身边的小女孩,只见那一个女子,僵硬地曲着弯下膝盖,低头一拜,露出洁白脆弱的颈项。
在皇太子李靖皓面前,如意她那一双黑亮大眸子,已经悄然酝酿离天狂暴!
卿鸿大惊,也急上前一步。
“微臣参见皇太子殿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