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只若初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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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莲君,你们总算啰嗦完了。没有大哥奏的仙乐,我连鱼都没能钓上。”

    莲君?青鸾仙子的话语瞬间拉回藤花的神思,这才发现来人身后还跟着个莲君,正冷冷地看着她,目光犀利得似乎能直穿她的心底。

    藤花慌忙垂眼收回视线,对于她和莲君新缔结的关系,她实在还很不习惯,不知该如何面对,就只能暂且逃避。

    这时那个温醇的声音再次响起,“栖琴,为兄记得你曾说过钓鱼算是你的修行,既然是修行,又怎能总是依赖外力?”随即又话音一转,“这位,想必就是莲弟新娶的弟妹罢?”

    “还用问吗?她这张脸就是招牌。”只有在跟自家大哥说话之时,栖琴的言语间才会增添几许温热,“不待你们领我去见她,她就自己先来见我了。”

    “难怪我与莲弟去光暮殿没能找着她,原来你们已经躲在这里一见如故了。嗯,果然与莲弟生得很像,但气息与感觉却完全不同,造化还真是奇妙……”

    藤花闻言,便又抬眼望向栖琴的大哥,倘若不单看眼睛,其实全然不像梵音,他没有梵音那般瘦削,线条略显温润一些,眉目素雅,恍若墨笔勾画,着一袭雪青广袖衣衫,墨发用玉帛简洁地束于脑后,那冰肌玉骨的感觉倒是跟栖琴很有几分相似,飘然地立在那里,与荷风疏影融为一体。

    “幸会,我是凤引月。你可以叫我引月,也可以随莲弟一起叫我引月兄。”

    他朝藤花蔚然一笑,恍若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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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彼泽宫,阳光虽不炎热,但毕竟是一天中阳气最盛之时,阴阳难调,就连水中盛开的天华莲都不免显得萎顿。

    青玉铺就的水上回廊悄然寂静,金色的藤花洒落满地。无风,湖面也没有涟漪。

    这时,突然有琴声悠然响起,犹如一阵清风来袭。音波到处,风生水起,落英渐渐翩飞,白莲开始摇曳,湖水荡漾起了清波,昏沉的神思WWW.soudu.org也变得清明。

    那琴声时缓时急,时而清新悠扬,时而苍凉凄迷。倘若听琴者闭上眼睛,任由琴声引导思绪,于是花开叶落,流云炊烟,飞瀑细流,落日群岚,竹林松涛,大漠深海……就算未曾所见,此刻也如同身临其境,暂时忘却一切,沉醉不知归路……

    然则,那正在抚琴的修长有力的手指下面,其实根本没有琴弦,抚的是一把无玄琴。

    这哪是在抚琴?分明就像在使幻术。

    引月抚琴之时,栖琴便又在一旁开始垂钓。

    奇怪的是,湖中的游鱼非但没有被琴声惊走,反而巴巴地聚拢过来。一时间,各色反光的鱼鳞将附近的水域变得五彩斑斓,流光璀璨。

    只见钓竿上的金色渔线微微一沉,看来当真有鱼咬线,可栖琴并未去拉钓竿,只是微垂着双眼,似在凝神感知着什么,渐渐的,一直清冷的面容竟泛起几丝明媚的笑意,仿佛听见了什么值得欣喜的消息……

    没有鱼wWw.钩的渔线,与没有琴弦的古琴,当这两者凑到一起,竟也不再显得有多么稀奇,栖琴与引月两兄妹便是如此。

    抚琴的引月先前曾解释说,这琴原本并非是一把无玄琴,只是在他妹妹栖琴年幼时,尚未涅磐化作人形,总是喜欢在哥哥抚琴之时飞落到琴上与他嬉戏,曾经不慎被琴弦划伤,于是从此他便将琴弦撤去,改用心念来抚琴。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即使后来他精通所有的乐器,又被天帝册封为天庭的司乐神君,也依然最爱奏无玄琴。

    用心念抚琴?难怪能声声拨动人的心弦……

    藤花的心早已被拨弄得心醉神迷,再加上引月有双她想象中的梵音的眼睛,还有他身上所散发的松香的气息,虽然并不芬芳,但却温暖得令人眷恋,倘若她也是一只青鸟,大概也会栖落在他的琴上流连不去罢。

    可是,她只是一株扎根在彼泽宫的藤花,而且昨日才稀里糊涂地嫁与了莲君……

    于是她只能在白日将尽之时,眼睁睁地面对别离却又无能为力。

    临行前,栖琴对莲君说:“我看藤花很喜欢琴,不如你让我们将她带回天庭,保准不出几月回来就能弹得一手好琴给你听。而且以后大哥忙得没空理我的时候,我就能来找她陪我钓鱼。”

    莲君微皱着眉心尚未言语,引月就在一旁轻咳一声笑道:“栖琴,藤花与莲弟尚处新婚,不宜长期分离,我看学琴之事还是应当从长计议。”

    栖琴却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随即又转而去问藤花:“藤花,你自己怎么想?你可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天庭?”

    愿意,当然愿意,别说上天庭,就算你们下地狱我也愿意跟着去!——藤花在心底呐喊,却又不敢说出口来,毕竟莲君此时正立于她的身边。唉,待他们兄妹俩一走,不知她又该如何面对莲君……

    正在藤花进退两难之时,莲君终于开口对栖琴说道:“抱歉,你可以随时来找她陪你钓鱼,但她当真不能随你们回天庭。”

    于是栖琴只得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引月轻拍了一下栖琴的肩,以示安抚,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檀锦乾坤袋,又对藤花温言笑语:“弟妹,我们今日前来,其实事先并不知道昨日恰逢莲弟大婚,也就无所筹备,不如你自己挑一件喜欢的乐器,就当为兄送你的见面礼。最近彼泽宫中应当不乏通晓音律的仙人,你大可以近水楼台地跟他们去学奏仙乐。”

    于是须臾之后,各色乐器已摆满光暮殿的殿厅——钟鼓磬笛、琵琶筝琴……或华美或古雅,大多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器,似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灵性,令藤花惊叹之余,却又眼花缭乱,无从挑起。

    引月似乎看出她心中的迷惘,便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倘若眼不够用,那就不如用心。”说着便随手轻抚着身畔的一支巧夺天工的玉笛,“在它们的身上挥之不去的,不止是灵气,还有辗转千万年的思念。”

    于是藤花也学他那般伸出手去,逐一轻抚这些乐器,极力将心神凝集于指尖,果然,那些辗转千万年的思念通过指尖悠悠传来,忧伤与欢喜,惆怅与祈盼,甚至偶尔还能重现一些记忆中的片段……她一路抚过去,已是恍若迈过了千万年。

    就这样,直至走近一座气势恢宏的青铜编钟,尚未触摸,浓浓的哀思就扑面而来,竟令她感到无比地怀念。

    待指尖触到甬钟的那一瞬间,周遭突然光华流转,隐隐有钟鼓磬乐之声传来,光华过后,她发觉自己已然不在光暮殿,满目皆是漫天飞舞的花雨,而那编钟竟也不在眼前,而是静静地矗立于不远处的碧池边。

    这时碧池上空出现一位飞天仙女,她云鬓高耸,头罩着一袭水色面纱,故看不清面容,但那妙曼灵动的身姿已然令人移不开眼。只见她裸臂赤足,腰肢纤柔,满身佩饰璎珞,衣裙华美而又轻薄,手挽着无数长长的飘带,正以媲美落花的姿态翩然降落。

    仙乐陡然停息,天地都变得寂静,她足尖落于池面上,便有凭空而出的白莲在她足下灿然绽放,她一步一莲花,就这样脚掂着莲花开始悠然起舞,于是那飘带如同纯白的流云一般,随着她的身体飘动。飘带扫过岸上的编钟,竟响起一片金石之声,其音可如珠玉坠般悠扬清脆,又可如摇撼大地一般地浑厚低沉,曼舞飞旋之间,竟同时奏出一曲美妙乐章,无论是听是看,无不令人感到荡气回肠,心驰神往……

    这时,偶然间面纱漾起,令她容光闪露——花雨纷飞中那张绝美的脸,竟像是藤花在镜中看到的自己!58xs8.com